李研呼吸顿时停住,许久后,那口气才缓缓呼出。
他方才一直犹豫着不敢轻易触碰的那张唇,如今就抵在他手背上,那湿润沉缓的气息,在上面不住地吹拂着,激起一阵又一阵酥麻的痒意。
这股痒意从手背上,一直扩散到他的心头。
他不敢在动,只是这样一直望着眼前的女子,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合了眼皮。
在方才宋楚灵去拉李研手腕的时候,她的拇指正好就在他脉搏的位置上,感受到他脉搏跳动的规律逐渐平缓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望着那面带温笑,满足睡去的男子。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宋楚灵在睡梦中惊醒,看到身侧之人是李砚时,她暗暗松了口气,下意识伸到枕下的手也慢慢收了回来。
李砚躺在她身侧,也不说话,就这样蹙眉一直盯着她看。
“有事么?”宋楚灵睡眼惺忪地准备坐起身,却被李砚一把又给拉回了枕上。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李砚语气有些生硬。
宋楚灵一时不知他又怎么了,只得先顺着毛捋,“你这样晚来找我,我肯定会担心是出了事啊。”
李砚没有说话,抬手开始从她额前碎发摸起,随后是眉眼,鼻尖,在快到宋楚灵唇瓣时,手被宋楚灵一把拉住。
望着她不悦蹙眉的模样,李砚冷冷道:“这几日我为你的事忙前忙后,你呢?和李研在那小园子过得倒是惬意快活。”
李砚的甘泉殿,在书房的位置,推开窗可以看到小园的景象,这些日子李研与宋楚灵在那石亭里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看在眼中。
一想起那些画面,他心口就堵得难受。
宋楚灵听出来了,李砚是因为看到了她和李研在一起的画面,所以醋意大发,气恼了。
不过眼下,她顾不得这些,而是将重点放在了他的前半句上,忙问道:“奶娘的事可查到了?”
李砚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直接翻起身,将宋楚灵牢牢锢在床上,嗓音阴沉沙哑地质问她,“宋楚灵,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的狗吗?”
第六十七章
李砚说完, 不等宋楚灵回话,直接将她唇瓣压住,如上次一样, 炙热又猛烈的吻让宋楚灵透不过气来, 只是这一次他多少还是顾及一些,没有将她唇畔吸食的那样厉害, 但唇齿间那强烈的掠夺却丝毫不减。
他此刻情绪的失控,与其说是来自宋楚灵,倒不如说是来自他自己。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明知道宋楚灵是在利用他, 利用李研, 利用连修, 甚至也在利用贺白……应该说,她能利用任何人,任何事, 她就是这样毫无情意的女人。
从前的他根本不会被这样的人哄骗, 若是他想, 他甚至可以让她死得悄无声息。
这个念头不是没有过,甚至还出现过许多次, 尤其是今日他从亲自去看了那奶娘的棺木,确认无误后匆忙赶回来, 想要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她时, 竟看到她与李研在那亭中喝茶吃点, 她甚至还用帕子帮李研擦拭唇角。
那轻柔小翼的模样, 令他怒火中烧, 心中顿时出现两个念头,一个是索性将让她消失, 一个便是日后彻底不再理会她。
可他头一次发觉,自己竟能没出息到这个地步。
在李砚狂风骤雨般的一阵索取之后,见他动作开始变得轻缓,呼吸却愈发开始沉重,宋楚灵意识到不能再继续。
因之前几次李砚这般时,宋楚灵攻击过他最为忌讳之处,这一次他好像提前意识到,他用腿将她的两条腿直接压住,别说顶膝,便是动一下都困难。
然李砚肩膀宽厚,身前更是硬如磐石,若是蛮力她毫无机会,只能将巧劲用在他颇为纤细的腰身。
她佯装配合般用手环住他腰身,一只手在肩上搭着,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慢慢游走,当停在腰线处命门的位置时,李砚忽然意识到不对,还未来及将她手臂扯下来,就感觉到后背一阵剧痛,痛到他身体猛然一颤,朝床侧倒去。
宋楚灵从枕下迅速摸出一根发簪,用那磨得尖利之处,抵在李砚脖颈上。
李砚愤愤地瞪着她道:“你想杀我?”
宋楚灵抬袖擦了擦唇角,匀了好半天呼吸,才开口道:“我杀你做什么,我是想让你清醒点。”
李砚身上的剧痛已经逐渐缓和,他盯着眼前发簪,冷哼道:“你会这样对李研么?”
宋楚灵不免觉得好笑,“那你觉得李研会像你这样对我么?”
李砚冷笑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若他知道了,怕是还不如我。”
李砚说完,忽又反应过来,蹙眉道,“我怎么对你了?我帮你夜闯武安侯府,又去给死人开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可你却想要我的命?”
说着,他将眸光落在宋楚灵手指上,想起那晚她用这手指勾得他心神乱飞,便忍不住冷哼道:“再说,只允你勾引我,还不允我亲你了?”
宋楚灵怕他再次炸毛,便试图顺着毛捋,她收走发簪,起身来到李砚身后,李砚还有所顾忌,刚要开口,就被她轻声制止,“别动,我帮你揉揉。”
李砚倒是当真不动了,只那脸色沉得依旧厉害,“你在连修面前温婉娴静,在李研面前乖巧可人,对我怎么就这幅鬼样子?”
宋楚灵轻叹一声,气息落在李砚肩颈处,在加上她正轻柔地帮他揉着后腰,一时间又让李砚心头乱了几分。
“你们不一样。”她道。
李砚强让自己冷下声反问道:“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你知道的,”宋楚灵又是一声轻叹,“整个皇城中,我对谁都可以笑,纯净的笑,欢快的笑,谄媚的笑……可我当真想笑么?”
李砚一时没有出声。
宋楚灵无奈地扯了唇角,“我从未与你说过这些,是因为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我们从最开始,就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告诉了对方,不是么?”
李砚心头蓦地一松。
宋楚灵将手放下,重新来到他面前,用那略显疲惫的双眼就这样望着他,“你知道么,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倒是没有说谎,她在他面前,的确不需要再有任何伪装,这样想着,李砚积压许久的怒气瞬间就散去大半。
宋楚灵忽然垂眸,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道:“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那样对你。”
说完,她再抬眼时,脸上神情果然变了,就如同在园子里和李研一起时那样,羞涩中带着几分愉悦地笑着。
好看是好看,但是……
李砚眉心一蹙,立即道:“谁让你这样的,把你的戏留到李研面前去做。”
宋楚灵神色瞬间又变了回来,“那你还气么?”
李砚板着脸道:“还未消完。”
宋楚灵探身在他脸颊上用唇轻轻压了一下,“这样呢?”
“甩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李砚冷嗤,“宋楚灵,你可真会。”
宋楚灵索性彻底坐开,“那你到底要怎么样,难道你今晚过来寻我,就是为了同我争吵么?”
李砚此刻心绪极为复杂,他在听完宋楚灵说得这些话后,心中的确是生出了几分欣喜的,可他莫名又觉得不对劲儿,偏一时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索性不去想了,直接抬手将宋楚灵拉倒,可这一次,倒在枕上之后,他没有再做别的动作,只是躺在她身侧,拉着她的手,“李碂的奶娘,在出宫后不到半年便死了,是病死的,家人将她葬在南山的坟岗上。”
李砚是今晨收到的消息,二话不说便策马赶去,直接令人将棺木抬开。
“照理来说,人死八年,尸首应当早已成为一堆白骨,可那王氏,身上竟还维持着肉身。”
李砚当时看到,便觉得定有古怪。
宋楚灵听到这儿,心中已经有猜测,但她还想要再去查验一番,便问道:“那她的尸首现在在何处?”
李砚一副就知道她要询问的样子,道:“我差人将她尸首抬至附近藏起,你可是想要贺白去验尸?”
宋楚灵若有所地点了点头,道:“后日贺白应该会来请平安脉。”
李砚道:“好,到时候我会寻李研,你与他将事情说明,待夜里让他不要睡得太沉,我将你们二人都带出宫。”
感觉到宋楚灵手忽然紧了一下,李砚不由朝她看去,“害怕了?”
宋楚灵怕的不是奶娘的尸首,可一时又与他解释不清,便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两日后,贺白正在含凉殿请平安脉时,李砚来了。
他大咧咧地往堂中一座,拿了几本册子要询问李研。
很少见到李砚这般好学,李研这个做兄长的,倒没有觉得厌烦,反而还极为欣慰,两人打算去书房。
宋楚灵要去送贺白,刚与贺白走到门槛,脚步还未迈出时,李研忽然抬眼将她叫住。
“还是刘贵去送贺院判,楚灵你随我来书房,一道听讲。”
刘贵听完就笑着朝贺白走去,宋楚灵并未挪步,而是扫了眼李砚。
李砚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李研道:“大哥,我好不容易沉下心来找你讨学问,你留个小丫头在身旁作何,平日里你和她在园子里赏花喝茶还不够么?当真是片刻都分不得了?”
宋楚灵忙将头垂下,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
李研轻咳一声,带着几分责备地朝李砚瞪去,“你想什么呢,楚灵向来好学,我是想给你们二人一并讲。”
可李研见宋楚灵一副躲着李砚的模样,又想到之前她说过害怕李砚,便又将刘贵留下,让宋楚灵去送贺白。
两人还是在之前的那处偏静的小院里说话。
宋楚灵将那尸首的事情说予贺白听,贺白当即也有了猜想,但毕竟是学医之人,向来严谨,他没有犹豫就直接应下,夜里会和他们一道出宫去将案尸首查验一番。
在贺白准备离开时,宋楚灵忽又将他叫住。
她没有立即开口,犹豫了片刻才道:“贺哥哥,王爷的药里……”
“你放心,我不会留下把柄的。”贺白说得笃定。
宋楚灵却是眉心蹙起,“不是,我的意思是,当年的事我觉得还有蹊跷,在没有彻底查清之前,兴许不该对晋王下手……”
这段时间她将李研的药方看了许多次,可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端倪来,所以今日才试探性开口询问。
她一面说着,一面去看贺白的神色。
果然,贺白在听完这番话后,眸光瞬间沉下,“楚灵,你可是对他动了心?”
想到宫内的传闻,再加上亲眼所见,贺白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并非如此。”宋楚灵摇头否认,回答的斩钉截铁,“我是因为前几日去寻到了新的线索,忽然意识到,可能当年的事……”
“楚灵,你想告诉我冤有头,债有主是么?”贺白望着她,露出痛心又失望的眼神,“林欣死的不明不白,荣家初你之外,全族都搭了性命,这合乎道理么?”
“我不知道你查出了什么,可那番木鳖属实只有晋王的药中会有,如果是皇后下令做的,他们是罪有应得,若是旁人暗箱操作,便是坤宁宫看护不利,间接害了林欣……”贺白一股脑将话说完,深深吸气,“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不无辜。”
宋楚灵知他心中有痛,便将声音又放轻了些,“我知道,可……”
“不必劝我。”贺白直接杨手将她打断,“林溪,你不该如此的。”
说罢,他拂袖上廊,头也不回就朝院外走去。
第六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