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一点精神后,他开始尝试用刀片割开缚住双手的尼龙扎带。
看不见手上的动作,一切只能凭感觉来,尼龙扎带紧贴着肉,刀刃稍不小心就会划伤皮肤,而动作的灵活度也非常受限,必须要付出比画画更大的耐心。
磨来磨去,手上不知被割出多少道口子,捏刀片的手指感觉黏糊糊的,像是沾上了血迹,而扎带还没能割断。
他忍着疼痛坚持着,手指累到脱力就停下来稍作休息,等缓过来一点再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尼龙扎带终于在刀刃的反复摩擦下崩断,双手从束缚中解脱。
柯墨抬起几近失去知觉的胳膊,摘下蒙住眼睛的眼罩,撕掉贴在嘴上的胶布,又用颤抖的手捏着刀片割开缚在腿部和脚踝上的绳子。
身体终于重获自由,他缓缓站起身来,想要逃离这里,然而刚迈开腿就感觉头重脚轻,双腿发软,疲惫至极的身体撑到了极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膝盖磕得生疼,感觉这具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怎么都不听使唤,眼皮也沉得要命,仿佛一旦阖上就再也不想睁开。
正当他意识逐渐混沌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
是绑匪回来了么?
怀着一颗想杀人的心,他从地上捡起刚刚丢掉的刀片,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墙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面看去——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这座房子周围袅无人烟,只有零零散散几户农家自建小楼和一条土路,沿着土路朝这边开来的不是那辆绑匪的破面包车,而是几辆白色警车和一辆方方正正大块头的黑色suv。
即使看不清车牌号,他也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顾玦的车!
“哥……”柯墨看着那辆远远开过来的林肯飞行家,低声喃喃自语,“哥,你来救我了……”
仿佛被人在鬼门关推了一把,一屁股跌回了人间,他知道顾玦马上就会找到自己,带自己回家,自己不会死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看着手上还在冒血的大小伤口,嘴角泛起一个欣慰中带着诡异的笑容,右手捏着刀片对准左手手腕,不轻不重地划了下去。
警察破门而入,顾玦紧随其后,在这栋农家自建二层小楼展开搜寻,终于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柯墨——他闭着眼睛倚墙瘫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血迹斑斑。
“墨墨!”他冲过去蹲下身,检查柯墨的呼吸脉搏,发现他手腕在冒血,慌忙按压住伤口帮他止血。
柯墨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朝他笑了一下:“哥,你来救我了。”
看他伤成这样还傻乎乎地朝自己笑,顾玦心如刀割。
警察招呼急救人员进来,为伤者做了应急止血和伤情评估,然后直接抬上担架。
顾玦跟在身边,握住他伤得比较轻的右手,陪他一起登上救护车。
救护车一路疾驰,车内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柯墨的手微微动了动,顾玦立刻俯下身,凑近他。
柯墨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哥,对不起。”
顾玦摇头:“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柯墨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接着说:“哥,我不想死。”
顾玦的鼻子猛地一酸,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
“傻瓜……”他两只手握紧柯墨的右手,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你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
柯墨轻轻地应了一声,停顿片刻后,又小声说:“哥,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顾玦点头:“嗯,你说。”
“我不想等到八年以后,”柯墨的声音像一阵风拂过树丛,“哥,我想活着的每一天,都和你在一起。”
顾玦的喉结动了动,将难言的情绪咽了下去,认真点头回答:“好,我答应你,我们每天都在一起。”
柯墨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仅是家人,也是爱人。”
顾玦再次点头,应了一声,握着他的右手送到嘴边印下一吻作为回应。
救护车没有去海思医院,而是将伤者就近送往一家公立医院进行急救。
顾玦在外科手术室外焦灼地等待,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门终于打开。
医生出来告诉他,最深的那道腕伤已顺利缝合,其他外伤也已得到妥善处理,由于送医及时,失血不算严重,不需要输血,目前伤者的生命体征平稳,无需过度担忧。接下来需要住院打几天点滴和消炎针,手腕上的伤预计半个月后可以拆线,一个月后可以拆石膏。
得知柯墨没有生命危险,顾玦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感充盈在胸腔,像是自己也刚刚跟着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
从麻醉状态清醒过来后,柯墨被推出手术室,送进病房。顾玦依然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神色疲惫,但目光却柔和而专注。
柯墨知道顾玦整夜未眠,轻声开口说:“哥,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顾玦摇头:“我不困。你喝水么?”
柯墨嗯了一声,顾玦端起放在床头的水杯,用吸管喂他喝了几口。
“哥,”他又问,“小羽怎么样?”
顾玦:“放心吧,他没事,已经在家睡下了,郑伯和罗姨陪着他。”
柯墨主动自我检讨:“都是我不好,不应该偷偷带他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