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炸至肉块定型,再调成小火炸熟炸透,捞出过油,金黄酥脆的一小竹篮,令人垂涎。
其实这时候已经可以吃了,但做饭本就是个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活儿,林稚又把炸好的肘子肉块回锅重炖,放老几样香料,再放三两块冰糖略调个甜味,炖半个时辰就能出锅。
带着深褐酱汁的肉块堆在盘子里,微微散着热气,这样一盘豪迈又不失精致的拆骨猪肘,除了食客喜爱,还得到了李四郎的好评。
“好香的一盘肉!”李四郎笑道,“小郎君炖得可是羊肉?”
虽然二人现在是雇佣关系,但李四郎在南门大街有住处,不像沈小七他们一样住在酒楼,每日卯时前来,亥时回去——有点像走读。
是以李四郎还没和他们几人一起吃过几顿饭。
林稚笑道:“是猪肘,先炸后煨的,四郎可以尝尝。”
“猪肉啊……”
李四郎是个传统的人,尽管林稚这边把猪肉做得如火如荼,但他依然保留了一丝对猪肉的传统偏见。
偏见归偏见,到底架不住肉香,“那我就尝尝小郎君的好手艺。”李四郎笑道。
筷子刚触及肉块,便觉出不同来。肉质软烂,却又不至于夹不起来,和那颤巍巍的腐乳肉完全不同,落进盘子里甚至还能回弹几下。
李四郎迫不及待地把那肉块夹起吃了。
经过先炸后炖的猪肘肉,在保证软糯留香的同时又不黏不腻,浓郁的酱汁拌进米饭,就着酥嫩的猪肘肉,李四郎几口便吃完了半碗米饭。
“香得很!”
见他如此,林稚觉得自己在为猪肉平反的道路上又进一步。
李四郎一边吃着,林稚一边与他聊茶坊的相关事宜:“四郎觉得茶坊有什么改进之处?”
“都很好,小郎君无需太过担心。”李四郎拿帕子擦了擦嘴,“虽然过了腊月,天又寒冷,茶坊却一点没受影响,这几日反而人越来越多了。”
林稚点点头。
有食店和酒肆在那里摆着,都不需要大肆广告宣传,人们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茶坊的存在。
林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大力发展茶坊的糕点,不知四郎以为如何?”
这时开茶坊的人,大多以售出最珍奇香醇的茶叶为噱头,作为佐茶必备的糕点却显得有些无人问津了。
林稚便想着另辟蹊径,从糕点入手,扩大茶坊的名声。
李四郎沉思片刻,随即笑开,“此法甚好!小郎君厨艺甚佳,做起糕点自然是得心应手。”
林稚笑道:“四郎觉得此法可行便好。”李四郎是技艺了得的茶博士,得他同意,肯定差不了。
“小郎君打算如何大力发展糕点?”
“这个……”刚说一半,林稚一抬眼,看见孟琼舟走了进来。
他不好意思地冲李四郎道:“这个我改日再告诉四郎。”
李四郎点点头,回头一看,毫不意外地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又想到孟琼舟那日说的“我家小郎君”,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会玩……
慨叹完毕,李四郎继续吃他的拆骨猪肘了。
看见孟琼舟,林稚过来问他:“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
“快到年关,大理寺事务繁忙。”孟琼舟顿了顿,“我尽量多来陪你。”
林稚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给他温了壶饮子,“郎君要当心身体。”
孟琼舟低低一笑,“我身体很好。”
林稚琢磨一下,还真是。自己要是过敏起码得躺个十天半月,孟少卿三天就好了。
人比人,气死人!
然而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又不像是单纯在谈论身体好不好……
林稚轻咳一声,“这饮子是莲子百合所做,里面还掺了冰糖,很清热败火,郎君多喝些。”
“清热败火?”孟琼舟重复他的话,“那是该多喝些。”
林稚微微红了耳根。
临走前,他从庖厨端出几个食盒,分别装了糖葫芦、炒栗子、蜜金橘等小食,还有那壶莲子百合饮子。
“那日结亲礼上没来得及和夫人说几句话,这些吃食还请孟郎君带回去,给夫人尝一尝。”
至于那壶莲子百合饮子……就留给孟少卿败火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四时糕点
黑芝麻炒熟, 碾成细碎的粉末,加水过滤出渣,剩下的倒入锅中, 放几块冰糖, 一边加热一边搅拌——不然容易糊锅。
熬好的黑芝麻糊浓郁粘稠,盛在碗里, 表面光滑细腻,浇上一勺桂花酒酿圆子, 再点缀些红枣碎和核桃仁,甜蜜又好看。
窗外寒风阵阵, 坐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喝一碗香甜柔滑的黑芝麻糊,林稚觉得, 幸福莫过于此。
上辈子也没少喝过黑芝麻糊。
超市买来的一大袋, 里面装着十几袋小包装,颜色灰白, 用热水冲出来的芝麻糊也是灰白色的。味道嘛,好吃是说不上的, 只能说是能吃。
那时吃黑芝麻糊也是在早上,囫囵来上这么一碗,再啃一块面包,然后就拿着书去上早八。
吃了自己亲手熬着的黑芝麻糊,林稚对“真材实料”这几个字的重要性又有了新的理解。
这黑芝麻糊怎么就这么香浓, 怎么就这么细腻?关键还不扎嗓子不糊嘴。
林稚一边喝着不糊嘴的芝麻糊, 一边和阿青阿蓝他们商量“大力发展糕点”的事宜:“就按照春夏秋冬分类,用四季水果入馅儿, 制成糕点。”
“甜点单子不像食单一样经常变动, 便用花笺子制作, 不用小木牌了,样子好看——就叫‘四时糕点’。”
阿蓝闻言笑道:“其他茶坊推陈出新都是用茶叶入手,小郎君却是从糕点入手,也算另辟蹊径了。”
“现在哪有单纯来喝茶的?要么听戏,要么吃糕,总得干一样旁的。我觉得阿郎的主意很好!”沈小七咬着酒酿圆子说。
“小郎君的主意自然是好的。”阿蓝开口,“不过我有个问题。”
林稚点点头,“阿蓝你说。”
“以四季水果制成糕点固然是好,可冬季不比春夏两季,应季水果少,糕点数量上有所欠缺怎么办?”
“问得好。”林稚笑了笑:“这个我也想好了,就从颜色入手。”
“白色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雪,就归为冬季的糕点。”
阿青得到启发:“那是不是也可以从名字入手?广寒糕、云片糕这种,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冬天。”
阿蓝道:“既然如此,还有形状。雪花形的糕点肯定属于冬季,花朵形的则属于春季,以此类推……”
随口讨论几句,糕点计划的雏形就出来了。
这时沈小七忽然喊了一声:“阿郎!”
桌上三人都以为他也有什么建议,纷纷扭头看向他。
“那个……”面对这几道目光,沈小七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阿郎,能不能再给我来一碗芝麻糊?”
阿蓝笑出声来,阿青则翻了个白眼。
林稚无奈一笑,接过他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碗,拿起木勺,“行,再给你盛一碗。”
总之,四时糕点的方案便这么定了下来。
安排沈小七和阿蓝出去买些水果和模子,林稚和阿青就在庖厨点数食单上的糕点。
原先食单上也有糕点,栗子酥绿豆糕雪花糕之类,也很得吃正餐的食客们的喜爱。这些糕点不仅不用撤,还可以加进“四时糕点”里。
“栗子糕……栗子大多在秋冬,颜色又为深褐,就添在秋时里。”
“绿豆糕就不必说了,绿色,春天的颜色。”
“这三鲜莲花酥就归为夏季吧。”
“……”
也有不那么好分类的,比如枣泥黑米糕、黑芝麻桃酥等颜色偏暗偏深、又没有特定季节的糕点。
阿青抬头问林稚:“小郎君,这个怎么办?”
林稚翻食单的手不停,“跳过。”
阿青点点头,按照他所说,很果断地跳了过去。
两人忙活一个下午,最终点出每种季节各六种糕点,四季加在一起,一共二十四种。
又是四季,又是二十四,很容易让人想到二十四节气。林稚就顺便用二十四节气给每一块糕点命了名字。
虽还没制成甜点花笺,但足够令人期待了。
“哪怕是清乐茶坊、八仙茶坊这样的大茶坊,都未必有这样精致的糕点。”阿蓝道。
沈小七自我感觉良好地道:“我们就是大茶坊!”
郭画匠也是这么说的:“小郎君赶超清乐茶坊指日可待!”
林稚笑了笑,把这次的要求告诉他,“这次不必制成活页,用花笺代替木牌即可,每块糕点下方留白,我来写名字,还有……”
“没有什么了。郎君画得好看些就行。”
“小郎君看我哪次画得不好看了?”郭画匠哈哈一笑。
等待甜点花笺制成的同时,茶坊这边也没闲着。
先是打出广告。最近没什么限时限量出售的菜品,林稚便把空闲的菜品展示栏拿出来,临时充当广告栏,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茶坊新糕敬请期待。
既有了新糕点,茶叶也不能落下,听了林稚的新点子,李四郎颇为赞不绝口,拿出不少压箱底茶叶表示支持。
如此又过四五天,茶坊和甜点花笺都准备完毕,四时糕点上市了。
一开始还悄没声的,后来就轰轰烈烈起来,来买这茶坊新糕的人越来越多,且一买就是二十四块糕一起,有的用来堂食佐茶,有的则直接带回家中了。
食客大部分是小娘子,后来也有受主家之托的豪门奴仆,以及为了讨小娘子欢心的郎君们。
“您是买来自吃还是送人?若是自吃,春糕口味偏酸,夏糕偏甜,秋糕浓郁,冬糕清爽,您看看喜欢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