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晏长启也跟着行礼。
见此,洪文帝如何不明白。他?亲手扶起小?陆氏,叹道:“陆家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闻言,小?陆氏当即红了眼。
“哎,造化弄人,这是天意,只能说明启儿与?陆家丫头?没?有缘分。”洪文帝道,“这事你们也不要再想了。”
说着,他?看向晏长启,缓下脸色说:“启儿年纪也不小?了,此次不成,还有下次。放心,朕定会为你选个贤惠的皇子妃。”
“儿臣多谢父皇。”
晏长启再不满,此刻也不能在洪文帝面?前表现出来。不过?他?心中到底憋屈,忍不住便道,“儿臣年纪不小?了,四哥比儿臣还大一岁,父皇可也莫要忘了四哥。”
听到这话,洪文帝就是一笑:“都是朕的儿子,朕怎可能忘记?只是永宁与?你不同,他?早早没?了母亲,朕身为父亲,自然要为他?多考虑几分。”
闻言,小?陆氏眸光变了变。
她?垂眸,挡住了眼底的冷光。
什么叫没?有母亲?
她?身为中宫皇后,名义上可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况且,晏长裕曾还在她?膝下养过?,洪文帝现在这般说,把她?置于何地?
洪文帝没?注意到小?陆氏的异样,又?勉励了晏长启几句,便让他?下去了。待儿子走了,他?便握住小?陆氏的手,温声道:“朕知道你此次心里?不好受,放心吧,朕会补偿启儿的。”
“你也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媳妇?”洪文帝笑着问。
小?陆氏一脸感动,声音温婉地回:“臣妾相信陛下的眼光,但凭陛下作主。”
说罢,她?顿了顿又?道:“方才启儿说得也没?错,太子的亲事,陛下可要多上上心。他?已经及冠了,这个年纪,都该做父亲了,他?身边却是一个贴心人也没?有,这可不大妥当。”
“太子妃不同于寻常皇子妃,朕不能随意下决定。况且,也得永宁自己喜欢才行。”
“陛下一片慈父之心,臣妾明白。”小?陆氏想了想说,“太子妃不能轻易立,不若先纳一两个侧妃。如此,可全了陛下慈心,也有人能照顾太子起居。”
闻言,洪文帝若言所思,“皇后此言倒是有理?。纳两个侧妃也好,如此梓潼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几分。”
他?口中的梓潼,指的自然是元后,也就是小?陆氏的亲姐姐大陆氏。
“皇后可有人选?”
小?陆氏表现得越发温婉柔和,摇摇头?道:“还是陛下为太子选吧,臣妾便不掺合这件事了,免得被误会。”
“你是嫡母,为太子选妃天经地义,谁敢误会?”洪文帝冷了脸,“皇后不用推辞,这侧妃一事,朕便交给你了。朕也相信你的眼光。”
小?陆氏有些犹豫,半晌,终是点头?:“那臣妾先选出几位淑女,届时再呈给陛下。只是不知太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是夜,皇庄。
今日是十五,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正?是难得一见的好月色。然有心欣赏这等?美景之人,却没?有。
晏长裕边喝药,边听顾决的汇报。
“殿下,宫中方传来消息,皇后提议为您选侧妃,陛下也已同意了。”虽然此事还未公开,但宫中也有他?们的眼线,晏长裕想知道此事自然不难。
闻言,他?脸色未变,只沉默地敲着桌面?,眸色淡淡。
在场的除了顾决,常文、陈文业等?人都在。
听闻此事,便有一幕僚道:“此事未尝是一件坏事。侧妃不同于正?妃,殿下娶了,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便是侧妃,也必定是选家世不低的贵女。这些女子的母家,便天然与?东宫联系在了一起,也算是助力。
“如此,殿下既可以巩固势力,也可以早日诞下子嗣,可谓两全其?美。”
太子妃之位不能轻易动。
以陛下的心思,怕是不会这么快便为殿下选正?妃。殿下已然及冠,迟迟不成婚,定也要惹来非议,所以陛下同意为殿下选侧妃也正?常。
其?他?皇子都有了家世不凡的正?妃相助,势力自然大涨,于殿下可不利。
晏长裕依然未说话。
橘黄色的烛光下,他?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眉目间的病态也更加明显。然即便如此,也无人敢小?觑他?。
在场之人都算是心腹,自然知道殿下的手段。
一时无人说话,都安静地等?着晏长裕开口。
良久,晏长裕收紧了手指,淡声道:“静观其?变即可。”
静观其?变……殿下这意思难道是默认了?殿下……愿意纳侧妃?
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松了口气,唯有常文、顾决与?陈文业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地垂下眸。
第29章 承认
“殿下?夜深了。”
书房外, 常文轻轻叩了叩门,提醒了一句,“您的身体还未好, 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嗯, 安置吧。”
晏长裕放下?手中的公文, 手撑着桌案站了起来。虽然他掩饰得不错, 但?常文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 自?然没有?错过他站起来时,那一瞬间的摇晃。
他心中一紧, 忙上前,伸手欲扶殿下。
“不用了,孤可以自?己走。”晏长裕却是挥开了他的手,抿了抿唇, 面色沉凝地出了书房。
走?动间,他左腿的无?力一览无?遗。
晏长裕走?得不快, 但?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坚定、很稳,一步接着一步,没有?让任何人扶着, 只凭自?己回了房间。
常文在后面看着,心中颇不是滋味。
殿下?自?来如?此, 不愿让别人看见他脆弱的模样。常文心中一叹, 沉默地跟了上去。好在一路有?惊无?险,顺利地到了卧室。
见此, 他这才松了口气。
因着晏长裕生病, 常文本是准备守夜的,不过被?晏长裕否了。
“下?去吧, 不用守在这里。”他摆了摆手,淡声道,“孤说了,孤还没有?那么脆弱。不过是一场风寒而?已,两日便好了。”
哪里是风寒那么简单!
明明是——
然看着殿下?面无?表情的面庞,常文却?不敢再提,只能应道:“那老?奴便先下?去了。殿下?有?吩咐,叫老?奴一声,莫要?强忍着。”
也就是他伺候晏长裕多年,资历老?,感情不一般,所以才敢说这些话。
晏长裕嗯了一声,应了。
“对了,”就在常文转身的刹那,身后晏长裕忽然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往后莫要?再与?顾决等做那些多余的事。孤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消沉。”
常文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殿下?知道了他们私底下?做的事。
“既已退了婚,那便不应再有?任何瓜葛。她不愿,孤亦然。”他声音淡淡,带着一股子薄凉之意,“到此为止的意思,可明白?”
“是老?奴自?作主张了,请殿下?责罚。”常文立刻跪在了地上请罪,只犹豫着没有?应下?这话。然抬头,对上了男人冷冽如?霜的眉眼,他心口一紧,须臾,到底还是应了一声,“老?奴明白了。”
“下?不为例。此次便罢了,若有?下?次,孤不会?轻饶。”晏长裕捏了捏眉心,似有?疲倦,“下?去吧,孤休息了。”
“是。”
常文出了房间,小心把门关上了。他到底是不放心,便叫了两个年轻的小太监在门外不远处守着。但?凡殿下?有?事,必即刻来报。
如?此安排了一通,他才带着担忧退下?去了。
*
屋里安静了下?来。
除了外面的风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虫鸣声,世界变得无?比寂静。常文出去后,晏长裕并?未躺下?,而?是吹了灯,坐在床沿望着窗外,沉默了许久。
如?今虽已入了四月,天气渐热,但?到了夜里,还是阵阵凉意。为了通风,窗户并?未管得很严,而?是留下?了一点缝隙。
凉风顺着此钻了进?来,让屋里的温度也跟着下?降了不少。
晏长裕只坐了一会?儿,身上便凉了不少。
“咳……”
他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只不过刚咳了一声,他便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掩住了那刺耳的声音。
守在外面的两个小太监,因担心被?他发现,故不敢守得太近。两人又只是普通人,耳力只是正常水平,自?也没听见这刻意压抑的咳声。
咳了几声,晏长裕本来冷白的面庞便染上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意,太阳穴和喉咙都越发疼。
他蹙了蹙眉,喝了点水,暂时压下?了那阵痒意。
自?成年后,晏长裕便很少生病了。无?人比他更看重自?己的命,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所以除了计划需要?,他极少生病。
因此倒是一时忘记了,生病竟是一件这般难受的事。
晏长裕褪下?衣裳,终于沉默地躺下?了。
伤腿很疼,身上也很不舒服,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躺下?去不久,许是身体太累,竟慢慢睡了过去。
这晚,他终于还是做梦了。
梦里是他与?卫元朝还未成婚的记忆,那些记忆,竟充满了不少欢乐。
腿疾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所以晏长裕从未着急过,自?然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落魄。
他逐渐长大?,洪文帝却?逐渐老?去,近两年,洪文帝更是生了两次大?病。
这事情并?未向外公开,便是小陆氏怕是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唯有?早有?所准备的晏长裕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年轻有?为的太子,便是曾经宠爱或者愧疚,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无?法影响到他自?己的地位上。
一旦察觉到了太子对他的威胁,逐渐老?迈的帝王自?然而?然便会?生了忌惮。
或许他并?不是想要?废了太子,却?不妨碍他打压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即便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会?影响属于帝王的本能。
天家本就无?父子兄弟,只有?成王败寇。
晏长裕一察觉到洪文帝的不对劲,立刻便将计就计筹划了那场坠马。如?此,他可以暂时先淡出,也能让洪文帝注意到其他人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