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却不在意:“阿玛说了,昭妃极有可能当上皇后,能攀附上未来的皇后,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现在这点子冷眼算得了什么。”
她没说的是,在昭妃这棵大树的繁荫下,她这只小猴子就可以隐蔽地上蹿下跳。
从永寿宫出来,乌雅氏却气恼得不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队了。
昭妃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盟友,如果想走姐妹情这条路,定然也是行不通。
且如今还有个各方面都比她略优一等的郭络罗氏在,她在昭妃跟前的存在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忽然想到皇上给她的那首诗,心中总是隐隐觉得这诗有什么暗喻。
回到永和宫,她等不及换身清爽的衣裳,就去了书房。
书房的的墙上挂着御笔:“千古河流成沃野,几年沙势自风湍。”
乌雅氏默念着,在笔山上随意找了枝狼毫,吩咐坠儿研墨。
她将诗句用簪花小楷誊抄在字条上后,递给坠儿,郑重嘱咐:“拿去膳房,找人递给我祖父,他自会明白。”
乌雅氏的祖父是膳房总管额森,让人捎带东西给他不难。
但额森要想将字条带出宫去,却要费些周折。
乌雅氏沉吟:祖父一个膳房总管是不会明白皇上所给这句诗的深意,只有那个人能懂。
……
到了七月份,暑热难耐,天气热得人都熟透了。
佟茉雪穿着藕荷色的清凉氅衣,呆在搁了冰鉴的房间里,也不解热,手里还不停地摇着罗扇。
一入夏,她便畏热得很,又不好整日喝冰饮,一天之内冲三次凉,也解不了热。
她将氅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宋姑姑忙去门口嘱咐小太监,若是来了人及时通传。
这个时候,若是能穿上小吊带,就好了。佟茉雪开始怀念现代清凉的装束了。
心思一起,她就打算自己动手做,反正整日里闲着无事。
这清凉衣着白天不能穿,晚上穿也好啊。
佟茉雪向宋姑姑打听:“时薇姑姑,宫里可有什么料子适合做贴身衣物啊?”
宋姑姑略微沉吟便道:“按说软烟罗特别适合夏季穿,但现在正值盛夏,若做贴身衣物,需要更透气的纱才好。”
佟茉雪兴致很高,问道:“咱宫里有什么合适的纱不?”
宋姑姑细思片刻,“荷月里,江宁织造局进贡了两匹银条纱,皇上命人都送到了咱宫里,奴婢瞧着那银条纱就很适合做贴身衣物。”
“银条纱?”佟茉雪双目放光,“取来一看。”
如岚得令,马上小跑去库房搜寻起来。
如月好奇心强,询问道:“时薇姑姑,何为银条纱?”
宋姑姑不愧是后宫百科全书,稍一思考,便娓娓道来:“这银条纱呀,是一种素纱,是裁制夏季暑衣的贵重衣料,纱薄轻透,可是纱中之冠呢,娘娘是准备拿来做什么样式的衣物?”
佟茉雪脱口而出:“吊带!”
宋姑姑和如月俱是一脸疑惑,如月问:“娘娘,什么是吊带?”
佟茉雪轻咳两声,在身上比划比划了两下,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肚兜。
做吊带有点不合常规了,但肚兜和吊带大差不差,甚至肚兜露背还更凉快些。
如岚抱着两匹银条纱进来,宋姑姑忽然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她将两匹纱抱到她跟前笑道:“娘娘您看,这料子,做心衣,最合适不过。两匹纱,一匹是天水碧,素雅至极。一匹是酡颜,像美人微醺时泛红的脸颊。”
两匹素色轻纱,被时薇姑姑形容得极美,佟茉雪抚摸着,爱不释手。
“两个颜色都好,干脆做两套。”
她移步到书案边,聊聊几笔,简单明了地画出睡衣样式。
宋姑姑和如月她们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两套薄纱的睡衣做好了。
但佟茉雪拿到手时,脸颊却微微发烫。
上衣很短,与普通的心衣样式没有不同,两条带子挂脖,两条带子系于腰间。
下身是短裤,与现代防走光的内衬相似,长度也相当。
就是,这纱也忒薄了,这和不穿有什么区别,这种透视的效果穿上还极具功能性。
但这料子真真柔软轻肤,害臊归害臊,衣服做好了,还是要穿的。
次日午后,佟茉雪避热,将洗干净的睡衣摸出来,偷偷在房间里换上,爬到床上舒舒服服打算睡个午觉。
屋内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身上的衣服亦是轻薄,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殿外,梁渠举着黏了面筋的竹竿,眼明手快地将树上玩儿命鸣叫的知了,一举捕获。
转身就看到皇上进了承乾门,忙撑着竹竿,行礼道:“皇上,娘娘在屋内午憩呢,奴才马上让宋姑姑去通传。”
玄烨示意不用,便迈着步子走进殿内。
屋内伺候着的宫女刚要行礼,他便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径直往里间走去。
从乾清宫到承乾宫很近,迈过景和门便是,距离不算长。
有梁九功撑着伞,玄烨信步过来,倒也不觉得有多热。
但一迈进这个屋子,映入眼帘的春色,就顿时让他觉得燥热难耐,整个人也口干舌燥起来。
炎炎夏日,佟茉雪趴在床上,睡得五迷三道。
她上身穿着那件酡颜的心衣,雪肌玉背暴露在空气中。
下身是同色短裤,刚好包住挺翘的浑圆。
但由于银条纱薄透,反而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此刻她睡得正香呢,被汗水濡湿的发丝,丝丝袅袅地缠绕在脸际,全然没发觉屋内进了人。
玄烨喉咙发紧,松了松领口,环顾了屋内一圈,没看到茶水。
便顺手在冰鉴里取了一颗雪梨,坐在距床榻六尺远的小杌子上,静静欣赏她绝美的睡颜。
雪梨大概是被冰冻了太久,一口咬下去,先是沁人心脾的凉爽,既而是清新甘甜的汁水。
许是嫌天气太热,床上的小人儿,不适地嘤咛了两声,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玄烨感觉整个人血脉贲张,这视觉效果,过于炸裂,实在让人把持不住。
他咀嚼着嘴里的雪梨,将视线挪了挪,可是脑海里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嘴巴里的梨汁瞬间就没有了滋味,他顷刻间想要品尝更鲜美的滋味。
……
第57章 痴情
这日, 下了朝没多久的玄烨,又来承乾宫消暑。
佟茉雪小口小口地喝着冰饮子,玄烨见她喝了大半, 便将冰碗夺了了过来:“少吃些凉的,不然过几日,肚子又要疼了, 这么热的天气,可别让朕整宿整宿地替你捂肚子。”
佟茉雪嫌他唠叨,也不与她争执,便又唤了如月取凉茶过来:“那我喝点常温的凉茶总行了吧。”
玄烨也未加阻止,随她去, 给这只畏热懒的猫儿扑着扇, “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佟茉雪咧嘴一笑:“只要不是玉如意就好。”
玄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嗯,不喜欢玉如意?那金如意、银如意怎么样。”
佟茉雪无语:“就不能换个东西吗?我不要如意。”
玄烨一时失笑,但还是想继续逗她:“朕赏赐你, 你还搁这儿挑上了。如意多好啊,寓意也不错,这样吧,你想想有什么想要的, 尽管提。”
佟茉雪双眼冒着小星星,真的吗?真的可以尽管提,他都会满足吗?
说来她有些想出宫,但这是提都不能提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呀。
怪不得栖筠与星柔要筹谋许久,于是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不提出宫了。
佟茉雪转移了话题, 问道:“去年临近生辰,正是黄河水患闹得最严重的时候,时隔一年,也不知靳大人治理黄河水患成效如何?”
玄烨合起手中的折扇,佟茉雪忙伸手阻止:“好表哥,别停。”
玄烨听她撒娇的语调,心头生起丝丝异样,但很快又挥散到一边。
他拿扇柄轻敲她的头,佯装愠怒道:“朕就说你胆儿越来越肥了,竟使唤上朕了。”
佟茉雪促狭一笑:“老虎不发威的时候,我自然得趁机要点好处,不然哪天您又不高兴了,我连个扑扇的可心人儿都找不到了。”
见玄烨又要作势敲她,佟茉雪忙阻止:“表哥,快和我说说黄河水患之事。”
玄烨挑眉看她:“你还真是胆大,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吗?”
佟茉雪撇撇嘴:“这宫里严密得跟个铁桶似的,我能干什么政,还不是闷得慌,把国事当故事听罢了。”
说到故事,她斜睨了玄烨一眼,趾高气扬地将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手心道:“表哥,你答应我的书呢?”
玄烨一时没意识到她说什么,疑惑道:“什么书?”
佟茉雪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忘记了,咧了咧嘴,恹恹儿地又将手缩了回来,“算了,您日理万机,忘记就忘记吧。”
玄烨想起她说的是什么书后,暗自发笑,却也没和她解释,笑道:“那朕给你讲讲黄河水患的情况吧,毕竟束水冲沙之法也是你提出的,你也听听,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也提一提。”
佟茉雪将聊斋什么的心思,暂时放在一边,狗腿地给玄烨的茶盏加水。
玄烨笑望着她,继续说道:“去年靳辅赴任宿迁后,做了为期两个月的考察,将黄、淮、运河的水情都察看了,并访问了当地百姓。”
佟茉雪点点头:“靳大人务实啊,这算实地调研,获得第一手的资料。”
“他主张明代河臣潘季驯‘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河策略,倒是与表妹你不谋而合。”说着,他弯了弯唇角。
佟茉雪不敢揽功,忙道:“对对对,就是那个潘季驯,我当时想了好久,也没想起他的名字。”
她垂着头,假装不好意思:“哎呀,我就说了自己是拾人牙慧嘛,然后呢?表哥你继续讲。”
玄烨道:“他将治沙作为治河的关键,拟了《经理河工八疏》,呈交给朕,朕瞧着确实是用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