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我弟关在地牢里,和你们站的地方隔着一堵石墙,想徒手推到石墙恐怕不太可能。”
“你看不见我和小栗子吗?”
“看不见,我只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好吗……那你是从什么地方进到地牢的呢?”
“从一条地道……这间庙的地下修了地道。”
“是外面那口井底下吗?”
“是的,可是入口被周拂封死了。”周招的声音又一次衰弱下去。
甘小栗赶忙问到:“你现在怎么样?还能坚持吗?我们找人来救你!”
石墙后周招悲苦地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坚持吧……”
这边两人商量着去搬救兵,从这里下山不到十公里山路,距离乔治市内还有一段距离,甘小栗害怕周招坚持不住,把车开得飞快。车上两个人谈到周招周拂两兄弟,简行严说:“没想到周招竟然一直住在姓周桥,你可听他说过什么没有?”
“完全没有,周招——就是六哥,六哥他是个温柔可靠的好人,就是好像总过不了女人这关。我听说过他从拍花子的手上买过一个得了病的女人,还娶了当老婆,可惜没几年就病死了。后来我帮高元保捉奸,碰巧奸夫又是六哥……哎,说起来何氏被卖去马六甲的炮艇应该是周拂的主意,也就是那时候六哥被关进了地牢。”
“周拂对他亲哥可真是好极了,一边把人关进地牢,一边跑来我家说要替他哥复仇。”
“他不是从周招手里夺过了宗主的位置吗?”
副驾上的简行严双手抱着头,在头发里抓了几下说到:“也许吧,周拂已经死了,这下周家不是又要开始争夺宗主之位了吗?”
“那我们把六哥救出来会不会……”甘小栗的意思是会不会影响到“宗主”的人选。
“应该会吧……周招不会想要翻身吗?可话又说回来,他当年应该是为了婶娘和家族脱离了关系才对,这一家真够乱的。”简行严庆幸自己留过几年洋,旧式大家族那一套他是万万吃不消。
两人开车来到升旗山脚下一个十户人家不到的小村落,由于担心山上周招坚持不了多久,他们打算在村里召集帮手。奈何村里只有老弱妇孺,不得已简行严预付了一半的报酬请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健壮的老头和两个中年妇女,带着铁锤铁锨,几个人挤上车返回了山里。
下井去找地牢被封的出口诸多不变,简行严决定直接带着人在半地下室推倒石墙。他们一共五个人在印刷机的见证下敲的敲、挖的挖,一个钟头之后那石墙才终于有点松动的迹象。
甘小栗朝石墙那一侧喊:“周招!六哥!你挪开点,我们要推墙啦!”
那一侧久久没有回音,甘小栗大叫:“不妙!六哥没动静了。”
他们休息片刻,加紧投入最后阶段的冲刺,最后终于在老头有力的铁锤下石墙发出“轰”的一响,大块被砂浆黏在一起的石头掉落地面,粉末和灰尘在不足十平米的半地下室飞扬。简行严兜起衣服捂住鼻子大声咳嗽,虽然他咳得最凶,但他在推墙过程中没有出多少力,因为作为身体素质最佳人员的他根本不会抡大锤。
甘小栗冲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发觉这地牢比自己想象得大,至少是半地下室的两倍大小,他在前进中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听到铁罐滚落的声音。跟在后面的简行严捡起来一看,隐约认出是一盒黄豆罐头,同样的罐头还有很多,地牢里甚至还有从雨水渠流过来的水,这也就是为什么周招被关在这里还能活到今天的缘故。
“六哥!六哥你在哪儿?”
远远从地牢那一边传来周招的声音:“我在,这儿。”
幽暗中他们看到地牢的尽头有个人影从地上站起来,身型还保持着原本的壮硕,只是塌腰耸肩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的虚弱更大程度是在精神层面,毕竟一个人在地牢里关了百来天,起初周拂还会来给他送食物和水,和他说几句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周拂扔了一大堆罐头进来,直接封死了地牢的出口。甘小栗算了下,地牢封死和周拂把蔡咏诗献给东乡是差不多的时候。
周招说,他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一个人在这地牢之中,小心地依靠罐头来维持生存,可维持了今天的生存,就是在耗费明天的补给,更何况他不知道自己要同饥饿博弈到什么时候,带着恐惧举步维艰地呵护着心里对获救的一丝丝希望。
学生们在这里搞印刷社曾经给过周招希望,可印刷机的声音盖过了一切,让他的求救竹篮打水一场空,要不是等来了简行严和甘小栗,周招差一点就精神崩溃了。
周招被扶了出来,在地下待久了他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外面的阳光,还有山中带着植物气息的新鲜空气也叫他的鼻子刺痛难忍,他闭着眼睛打了好几个喷嚏,人还勉强挂在甘小栗和简行严的肩膀上,来自升旗山山脚村落的其中一名女子就凑了上来。
“我带了水,不嫌弃的话你喝点吧。”女子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巾,面带桃花,眉眼低垂,上身的短袖藏不住一对浑圆有力的臂膀。
好像不难想象为何周招总是过不了女人这关了。
他们把周招放在树荫下面,在他眼睛上盖了块布,又给他喂了点水。简行严让来自山脚村落的三个人到边上好好休息,然后自己和甘小栗一左一右在周招身旁坐下。他嘴里衔着根草,假装欣赏着山中美景,再缓缓说到:“周招,你还记得十几年前被简旌骗走的那块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