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严说:“那个人一定得是你!”
甘小栗抚摸着一直背在身上的挎包,那个挎包从打从升旗山回来就和他形影不离,倒在暗道里的煤油就是一直装在这个包里,他甚至还在里面装着一本英语书。
“我一无所有,没关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对面正好是简家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三个人里,简行严和简夫人的眉眼一模一样。
等简行严花了半秒钟意识到甘小栗这句话的意思,他就眼睁睁看着甘小栗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然后以一种听天由命的方法朝自己开了一枪。要不是知道甘小栗不会用枪,那个莽撞的劲头简行严差点就以为他是要当场致自己于死地。
甘小栗开完枪,双手一甩喊了一声“苍天有眼!我阿爸大仇得报!”转身背着挎包就跳窗逃进了天井。
天井里的武藤一行人也眼睁睁看着自己要抓的人就这样跳了出来。其后随着拷问,甘小栗和他父亲阚荣,还有他身边从宁波带来的实验报告的事慢慢的被南拓的人所知。广田虽然拿了人,可报告被毁,他知道继续挖下去捞不到半点功劳,就把甘小栗收在了仙兰街的秘密牢房里。
甘小栗停止回忆,他慢慢站起来喊了一声:“六哥,你是说要带我走?”
“走,回姓周桥。”周招说到。
*尾声(二)
到顾客家上门取衣服的一会儿功夫,太阳就快要落山了。
甘小栗抱着两条裤子从一户冒着炊烟的人家走出来。方才的那位顾客叮嘱要加急改好,他肩膀上挂着软尺,耳朵上别着铅笔,弯腰的时候软尺和铅笔一同掉到了地上。顾客家里没点灯,他在地上摸索了好久才将两样东西捡起来收好。
顾客说:“小甘师傅,你这眼神怎么更差了?”
“瞎说,明明是光线不好。”甘小栗抬起头来,乐呵呵地笑到。他抬脚走出门,也没个人出来送送,乃是因为他和这里的街坊关系特别熟络,彼此串门都无需招呼。加上他又是个七窍玲珑的个性,裁缝手艺又好,本来赢得了附近好几位姑娘的芳心,却因为眼疾的事阻碍了媒婆说媒的脚步。
太阳连余晖都那么耀眼,甘小栗站在木桥上,一手抱着裤子一手遮住了自己的右眼。
很快天地间漆黑一片。
他在黑暗中待了几秒,又把手从右眼上移开,这时他看见木桥下的滩涂地上有一个人脱了鞋在走路。
那人走路的样子很优雅,脊背笔直,长腿潇洒,甘小栗一眼就辨认出他身上穿着进口的好面料,好到恨不得把那身衣服扒下来好好瞧一瞧。甘小栗立在桥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桥下的人也终于看到了他,风一吹,也看到他藏在刘海之下左眼之上的黑色眼罩。
桥下的人筛糠似的抖了抖,提起放在不远处的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就往回跑。
甘小栗见状也抓着顾客的两条裤子就往回跑,一直沿着姓周桥的木头栈道跑到头,就在姓周桥连着马路的那一头,他发现一辆停在路边正在疯狂鸣笛的汽车。他并没有像先前跑的飞快,而是脚踩棉花一般虚一脚实一脚地飘了过去。
汽车还在经久不衰地鸣笛,原来是车里的人压住了方向盘上的喇叭——他正趴在方向盘上声嘶力竭地痛哭着。
甘小栗想等他哭完再上前打搅,等了半天忍不住勾起手指猛敲车窗,手指都敲红了车窗才摇下来。
顿时两两相望,甘小栗打破了沉默:
“我只是一只眼睛不好用又不是全瞎了,你不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的那个人吗!你又回来了,简行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