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大王的指令传了下去,原本狼狈逃窜的折柔士兵终于拔出了刀。
然而折柔人虽有马镫,却没有大周士兵所配的那种高桥鞍。
他们所骑战马配备的都是软垫皮鞍。
折柔士兵虽能坐在马背上,但身体却在随着马行的动作而不断地前后摇摆,始终难以稳定。
挥刀时的力量也被这晃动卸去了大半。
与之相反的是,高桥鞍紧紧包裹着周人的腰腹。
他们虽然不像折柔士兵那般从会走路时便会骑马。
然而高桥马鞍的存在,却完全将这部分的劣势弥补了回来。
此时他们稳坐在战马之上,完全与战马融合为一体。
隔着硝烟与四处抛散的热血。
丘奇王远远看到了那道如梦魇一般的身影。
应长川手持长剑,不过刹那便取走了敌军的首级。
暗红色的鲜血洒向玄衣,只留下一道似有如无的痕迹。
那双时常泛着冷色的眼瞳已被血液染红。
此时的他,完全是杀神降世。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应长川一边挥剑再斩首级,一边漫不经心地朝他笑了起来。
下一刻,又有一颗头颅飞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鲜血喷溅,染红了脚下的碧草。
“走……”丘奇王的背后瞬间泛出一阵冷汗,他喃喃自语道,“走,快走!”
被吓得浑身发软的丘奇王猛地攥紧了缰绳,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四周亲兵道:“撤——”
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向着杜恩利方才消失的方向而去。
此时战场上早已乱作一团。
见到大王落荒而逃,丘奇王的亲兵还有周围的士兵也奋力转身,跟随着他一道向大漠的深处而去。
不远处,应长川缓缓笑了起来。
——此时他大可派人追上斩杀丘奇王,但他却并没有那样做。
应长川要放丘奇王走,放对方去寻其他二王……
-
这一场闪击战以折柔丘奇王及一千亲兵落荒而逃,丘奇部全部投降告终。
折柔丘奇王手下精兵几乎全部死在了这一战中。
丘奇王走后,部下其余贵族无力再战,纷纷率众向大周称臣。
不过转眼,折柔王庭东南所有土地便尽属大周。
按照旧例,几日后便是受降仪式。
大战还未结束,经此一役后折柔其余二王短期内却势必不敢轻举妄动。
折柔虽没有城市,但水源地和草场便是逐水草而居的他们眼中的“重镇”。
原本驻守在大周北境的镇北军也在此刻拔营。
他们一点点深入定乌穆高草原,并分批次于水源地旁扎营。
几日后,大军终于推进至定乌穆高草原最深处。
……
卯时,太阳终于在地平线上冒了一点头。
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水汽。
大部分士兵还在沉睡之中,镇北军先行军已经行至驻地边缘。
不等雄鸡唱晓,本该休息的天子已缓步走出军帐。
见到主人出现,原本正在吃草的玄色骏马也激动地打起了响鼻,并在原地踢踏徘徊了起来。
它的动静有些大,吵醒了住在周围另一处军帐内的定北大将军。
“……这是什么动静?”虽然还困着,但军人的本能还是使定北大将军在此刻睁开了眼睛,并下意识披上外袍提起武器向军帐外而去。
谁知打算细查噪音来源的定北大将军刚一出门便看到……天子不知何时换上了日常的绛纱袍,此时正站在原地喂马。
……奇怪?
陛下何时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定北大将军揉了揉眼睛,正准备退回军帐。
不料却在此刻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站在毡帘旁的他忍不住抬头向着东方看去。
——不远处,有一匹白色的战马正沐着晨光,向此地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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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草地上凝了一层露水。
没走几步,应长川的衣角便被水汽打湿。
他上前去摸了摸战马,并轻声道:“不急,马上到了。”
话音落下之后,便转身朝草原上看去。
身骑快马的江玉珣正直直地向此处而来。
见军帐就在前方,江玉珣不由拉了拉缰绳想要降低速度。
然而就像应长川之前说的一样——这两匹战马本是一对。
见到另一匹战马后,江玉珣所骑的那匹白马不但没有放慢速度,甚至跑得愈快。
江玉珣不由攥紧了缰绳试图让它停下脚步,并微微提高音量道:“陛下当心!”
谁知天子非但没有躲开,反倒抬手朝那匹马白作出一个指令。
原本疾驰的白马突然一顿,高高扬蹄立定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天子的声音也出现在江玉珣耳畔:“别怕,跳下来——”
江玉珣不由深吸一口气:“好!”
下一刻,他便如应长川说的那般闭上眼睛翻身下马,动作格外干脆利落。
这个动作对江玉珣而言,难度实在有些高。
他不但屏住了呼吸,心也随着拂面而来的清风一道悬了起来。
但江玉珣并没有像自己担忧的那般摔在地上。
——应长川缓缓上前张开了手臂,江玉珣就这样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第92章
江玉珣的骑术虽然比不上应长川,但绝对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
然而昭都官道行人众多,担心打扰到旁人他从不会将马骑得太快。
定乌穆高大草原一望无际。
直到今日,跟随镇北军一起来到这里的江玉珣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策马飞腾。
清晨的草原空气中满是寒意,但江玉珣的血液却已在狂奔中沸腾。
心脏也早早就随着马蹄声一道疯狂跳动。
这一瞬,他忍不住轻轻回抱住应长川。
淡淡的龙涎香再度将他包裹,应长川把手搭在江玉珣的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动起来。
同时在他的额头上落下细碎的吻。
草原上的风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方才在随着风轻摆的碧草,似乎也停止了舞动。
整个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息后,江玉珣的心跳节奏终于一点点恢复了正常。
感受到禁锢着自己身体的那股力量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此时自己仍在应长川的怀中。
“咳咳……”江玉珣抬起头,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陛下放臣下来吧。”
说着便把手搭在了应长川的肩上,微微用力试图将他推开。
镇北军就在后方不远处,随时可能赶到驻地。
被人撞破这一幕的不安催得他紧张了起来。
谁知应长川非但没有听江玉珣的话,反将他抱得愈紧,并不慌不忙地于他耳畔道:“不急。”
或许因为此时正值清晨,应长川刚醒来不久,他的声音竟比平常还要低沉沙哑。
除此之外,还带着一阵惯有的慵懒之意。
“……不急?”江玉珣被应长川的话吓了一跳。
若是被人看到大周天子与尚书令这样抱在一起,那还像话吗?
自己倒是无所谓,应长川也不要形象了?
清晨的驻地安静得只剩下三两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