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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奥哥,我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了。我们找个时间聊聊好吗?”
这则消息已经发出近一个月,纯粹还没收到刘淇奥的回复。
当然,他很忙,纯粹是知道的。
他最近偶尔来家里都只是稍微坐一坐,好像连留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可是真的连看一眼手机、回复一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纯粹往下滑动手机屏幕,看到上次跟刘淇奥聊天的内容,还是她向刘淇奥请教一些校外实践的事情,并且对方一如既往关照她注意安全,还发了一个可爱小兔子的表情包。
淇奥哥就是这样,待人接物老是温温柔柔的,让人挑不出错来;纯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是他们这群孩子中岁数最大的,又那么懂事,会照顾人。自己不论碰见什么事,只要有他在旁边提点一两句,好像立刻就思路畅通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开始变得冷淡了?
纯粹用力回想,却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是自从他道破自己身世有疑点之后?
可是她记得,在那之后不久,他还借给自己书看……现在却像刻意回避她似的。
纯粹心里有点失落,不过还没失落多长时间,手机就热闹起来——韩维和给她来电话了。
自从知道纯粹出了一次有惊无险的车祸,并且跟学校请了整整两周的假,他就频繁给纯粹打电话来——“频繁”这个词形容得一点不错。从早上起床开始就打。
纯粹没起床运动的习惯,起得没他早,接到电话时迷迷糊糊地答应。
韩维和那边还没开始跑步,心脏就突突跳,太可爱了。我女朋友,太可爱了,这声音——不行,我得录下来。
等会儿跑完步又一个电话过来,纯粹可能起床吃早餐了。
他电话过来有事儿吗?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闲得瞎扯淡——
“纯粹,在干嘛呢?哦,哦吃早点呢。吃的什么早点啊?我?我没事儿啊,没事儿,这会儿有空就给你打个电话,我刚跑完步,出一身汗,你看QQ了没有?我给你发了一张刚拍的照片——什么照片?自拍,刚拍的自拍,就是给你看看我运动完出了好多汗。待会儿就上课去了。唉,要不我也请假得了,请假我去找你——你家那个陆妈在不在?哦,在家啊。那叶良辰——哦也在家。那算了,不去了,我估计进不了你家门……”
纯粹忍俊不禁道:“我们就两天没见,又不是以后就不见了。”
韩维和振振有词道:“可自打你出了车祸——呸呸呸——你出了这事儿之后,我都没见过你…电视剧里人出了车祸,都是男朋友女朋友陪着,还……”
房间里很安静,所以电话里的声音旁人都能清晰听到——以至于叶良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在陆妈给叶良辰准备饭后要吃的药去了,不然得多尴尬!饶是如此,纯粹还是觉得脸上慢慢烧起来,好劝歹劝韩维和才依依不舍挂掉了电话。
“那韩维和跟个拴不住的土狗一样,怎么私底下这德行?”叶良辰慢条斯理握着勺子搅和碗里的牛奶,碗底搁着蜂蜜和草莓泥,这道搅拌均匀的程序必须由他本人来做——不用在意,这只是叶良辰数不清的怪癖之一。
纯粹知道叶良辰嘴巴毒,但她还是觉得这话扎耳朵,咽下蛋羹后才说:“又这么说人家,多不礼貌。”
“呵。”叶良辰手指更用力了,瓷勺子刮得碗底吱吱响,激得纯粹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薄薄的眼皮飞速一掀,眼睛朝纯粹一瞥,又落下去,嘴巴很刻薄地微抿一瞬:“我就是说他,碍你什么事儿?”
纯粹知道这是他喜怒无常要翻脸的前兆,也就不再接话茬;手机上韩维和又发来几条消息,于是又拿起手机来看。
刚点进聊天界面,一团白色影子就飞到她眼前、砸在手机屏幕上;纯粹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是什么东西,手指关节就被砸得一痛,痛得生理性眼泪立即盈满眼眶。
手机被砸得从手里脱落,她也终于看清随着手机叮当落在地上的是叶良辰刚刚握着的勺子。
叶良辰手一拄桌子站起来,早晨白亮的一道阳光正好从他胸口和下巴处穿过,反倒使他显得更苍白。
陆妈听到动静急忙匆匆赶来,问道:“怎么了?良辰?”
叶良辰微微一歪头,表情看起来好像想微笑,却更让人觉得他在生气。他没理会陆妈的问话,反而一扫胳膊,将手边的牛奶碗、盛着面包碟水果盘以及瓶瓶罐罐等掀到地上,一时间汤汁迸溅,碗碟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一个饱满可爱的橙子在地上碌碌滚动,直滚到纯粹脚底下。
纯粹忘了当时自己是什么情绪,只记得叶良辰在满地狼藉中与她对视不过两三秒,就一踢椅子——椅子倒地又是一声巨响——上楼去了。
陆妈也不再叫他,轻轻叹口气,叫人来收拾地上,又来问纯粹“伤着哪里没有”,纯粹摇摇头,她觉得自己真要哭出来了。
“陆妈,我也回房间了。”她将手轻轻从陆妈温暖的手掌里抽出来,往电梯方向走;没走两步被陆妈叫住。
“…纯粹……”陆妈叹一口气,又叹一口气,说:“纯粹呀。良辰实在不懂事,我们谁也…你…你让着他点儿吧……”
那语气像劝慰,又像祈求,纯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就算答应了,匆匆走出餐厅去。
接下来她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跟韩维和说自己要休息,要睡上一整天,随后将手机关掉了。午饭叶良辰没出房间,陆妈给他端进房间陪他吃,纯粹乐得一个人享受清净时间。
吃完午饭躺在床上又昏昏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快四点,嘴唇和指尖都干巴巴的,她下楼去找水喝。
刚起床迷迷怔怔走向了楼梯方向,走到二楼时从拐角撞了个人,对方将她一拽避免跌在地上,纯粹被吓得彻底清醒,一抬头看清是谁,更清醒了——
“淇奥哥?”
刘淇奥今天依旧只是下午来略坐一坐,可惜叶良辰正闹脾气,于是只在客厅坐着陪陆妈说了会儿话。
“纯粹,睡傻了?”他笑着点了点纯粹的手——她还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纯粹飞速撒开手,小声道:“淇奥哥。”
刘淇奥点一点头:“正好,我准备回去了,拿来一些点心在厨房里,让陆妈热一下再吃。”说完准备下楼去,纯粹就懊悔自己那么果断地放开手,拉住他的袖子,又喊一声:“淇奥哥——”
“嗯?”刘淇奥侧着身子,偏头看她,神色与平日无异:“怎么了?”
“我们——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刘淇奥一时没说话。
倒是叶良辰房间门开了,脚步声响了几下人就到跟前来;叶良辰叼着棒棒糖,看见他俩显得挺诧异,立即又往回走,不出五秒就听见摔得巨天响的关门声。
与此同时,纯粹听见刘淇奥轻声笑了笑,随后,他的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扯开她的手。
整个动作不过两三秒,他将纯粹扯开之后,没再看她,径自往楼下走去。
纯粹僵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被刘淇奥当面拒绝,她不知道他怎么能在露出那样微笑的同时,这样干脆利落地拒绝她。
怎么回事?
纯粹愣在原地,听见楼下陆妈问:“淇奥就要走了?”
“嗯,陆妈,就走了。”
“…哎呀,这孩子,吃个晚饭再走呀……正好做出来一点鱼松,你带走两罐吧……”
纯粹觉得自己也许还在做梦,她刚刚那只扯住刘淇奥袖子的手往冰冷墙面一按,楼梯地面暗色的花纹都仿佛在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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