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传呼机太不方便了,对讲机又有限制,顾平安十分盼望便携手机赶紧流行起来,价格也降下来,现在给刑警一人配个大哥大确实有难度。
不过想到何岚的操作,她又叹道:“这些人也太好骗了吧,得多好的装修工人,人家才会一个个打电话到村里去请他们?小夏不会跟何岚是一伙的吧,这姑娘一定知道这两个人的弱点,清楚该怎么把他们骗来省城。”
宁局挂了电话,跟她说:“等小夏来了,你再好好问问她。我得赶紧调整排查方向,把何岚的最新画像发下去,顺便找到小夏丈夫和许大壮的照片,一起发下去。”
宁局匆匆去部署,顾平安见黎旭又拿起何岚的画像端详着,表情若有所思。
她忙说:“我刚才只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其实跟你不像的。”
黎旭却无奈道:“安安,你的感觉应该没错,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在高中时剃过光头,我也是在那时候决定考警校的。”
“哦?有故事?”顾平安挑眉问。
黎旭摆手:“也没什么故事,我跟何岚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遇到流氓,我打不过,让她赶紧跑,她跑了后,我挨了两拳,被一个警察救下来了。”
顾平安惊讶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了呢?何岚难道是在模仿那时候的你吗?”
黎旭苦笑:“那么丢脸的事,我可能是有意忘记的吧。你说她有点像我,我这才想起来!看来她所有的行为可能都跟我有关,当时我怎么没发现呢?安安,我责任不小啊。”
顾平安把他手里的画像抢过来:“行了,黎队,别让我瞧不起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蔡雅不是说何岚以前很内向的吗?她不说,你怎么会知道,就算她表白了,你拒绝后,她再为这事纠结,也不关你的事啊。”
“我知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情感上总觉得自己没做好,如果当时我处理得更好一点,如果我……”
见黎旭顿了顿,顾平安不由嘲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你跟她在一起,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卖!”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对她可能太冷漠了。”
顾平安皱眉:“如果你不喜欢她,还对她很热情,更会出事啊。我觉得何岚性格可能有问题,普通人再暴怒也不会把人砸死,也可能当时的案情有问题,进了精神病院她更被毕医生影响。黎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也不一定是在模仿你,别多想了。如果你非要多想的话,要不也干脆跟蔡雅一样回避算了。”
黎旭没想到自己会被顾平安安慰,他无奈道:“放心,我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感慨一下,不会受影响,更不用回避。”
顾平安呵了一声:“没人的时候?我不是人?”
黎旭笑了:“你不是外人!”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顾平安接起来,那边正是去方雪花家的同事,方雪花的丈夫也被骗出来了,说要来省城做大厨。
等挂了电话,顾平安叹口气:“黎队,你这位青梅竹马看来是想要一锅烩啊!”
黎旭瞪她:“还以为你不会调侃我。”
顾平安却道:“我只是想说哪怕你们真是青梅竹马,她做了什么也跟你无关。更何况她只是单方面的爱恋,你又没给过她希望,大可不必心虚。”
黎旭冲她笑笑:“放心,不是心虚,都说了只是感慨一下。”
他起身把省城地图前的挡板拿开:“毕医生他们来之前,咱们俩先做一下地理分析,找一下何岚熟悉的舒适地带。”
顾平安也起身到地图前,“她家在哪里?还有母校的位置也要标出来。不过她的目的是替别人报仇,报仇对象还不止一个。她第一次犯案就逃走过,现在还变装了,肯定懂得如何躲避警察,我觉得她会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黎旭在地图上标出了何岚家和学校的位置,挨的很近,而且离市政府不远。
“你说的对,如果她要杀这几个人,在这里根本找不到隐蔽的地方。老城区和西边的城中村更合适。”
“何岚家经济条件如何,有什么房产吗?或者老家的房子?”
“昨天已经查过她家人和朋友,她父母以前都是公职人员,因为她的事早退了,只有一处住所。”
两人正分析着,有人敲门找宁副局,毕医生他们被带来了。
黎旭拿起画像招呼顾平安:“走吧,再去会会他。”
毕医生被带来分局后,确实没那么自信了,一看见顾平安他们就喊冤:“黎队长,顾警官,怎么还把我给抓来了。何岚出逃,我确实有责任,可也只能算是渎职吧,该罚但不犯法啊。”
黎旭道:“带你来的同志没跟你说吗?只是配合调查。”
毕医生是在顾平安他们被招回后,又来了一队警察抓人,他自然吓了一跳,还以为何岚被抓后说了什么。
见这两名警察没有疾言厉色,他才稳住心神:“我该说的都说了,不管你们要查什么,我都会配合,我是说没必要来公安局啊。”
顾平安道:“有没有必要我们说了算。毕医生,在询问你之前,再给你个机会,你在何岚的病历上有没有隐瞒?”
毕医生慌忙摆手:“她是我这两年最重要的病人,我跟你们说过吧,想为她申请一个治愈多重人格的课题,我怎么可能有隐瞒。”
顾平安把何岚的画像推过去:“这样的何岚你见过吗?”
第186章 清醒的疯子7
◎蔡雅不会也被何岚骗去了吧◎
毕医生接过画像, 惊讶地打量着,说话都结巴起来:“你说……这是何岚?”
顾平安见他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就问:“以前你从没在何岚身上发现这种眼神和气质吗?”
毕医生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不可能是她, 她怎么可能把头发剃光?一个女孩子还是爱漂亮的女孩子,头发就是命啊!在我们这里的病人都不允许有修眉刀或者任何锋利器械,她甚至还去求护士长帮她修眉,还让给她买擦脸的东西, 她自己的衣服床褥也总是整理的干干净净, 怎么会把自己变成这样!警察同志, 你们确定这是何岚吗?”
黎旭看他越说情绪越激动, 不由问他:“你不希望她有这种变化?虽然看起来跟她原本的样子大相径庭, 但起码眼神非常坚定啊,如果你只是她的主治医生,不应该反应这么大。”
顾平安也跟黎旭一样发现毕医生似乎很生气,她也问:“看来何岚对你很重要,只因为她是你的病人吗?”
“她对我来说当然重要了, 刚才不是已经跟你们说了吗?她是我目前最重要的病人,也是我的研究课题,我真以为她已经在好转,你们可以看我所有的记录, 所有的研究都表明她的主人格正在逐渐掌握主动权。”
顾平安却道:“可我恰恰认为你并不把她当做一个重要的病人,不只她, 恐怕你负责的所有精神病患者, 你都不把他们当做病人,而是把他们当做你的所有物, 或者说你的玩物, 对吗?”
毕医生捂着头尖叫起来, 动作夸张又戏剧性,“我的天哪,警察同志,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是一个医生,我当然把他们当做病人,什么叫玩物?我什么时候玩弄过他们,我只是把他们当做亲人一样,所以才会把他们的一些特殊癖好和生活中有趣的地方跟别人分享。”
黎旭皱眉:“分享?你都跟谁分享过?”
他无奈摇头:“没有谁,我用错词了,不应该是分享,我的意思是说,上午你们去的时候,我确实给你们介绍了这些病人的一些怪癖,但这不是把他们当玩物,正因我对他们足够了解而你们又是去了解精神病院日常作息的,所以我才会跟你们说他们会尖叫会撞墙。这就像一个家长在描述自家孩子喜欢怎样调皮,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平安问他:“可经过你治疗后,他们的怪癖和刻板行为并没有减少,有些甚至还加重了,有这回事吗?”
毕医生更委屈了,“精神病治疗是一个漫长又反复的工作,它不是说像你得感冒了,吃个药就好了。我拜托你们这些外行不要来指点我们工作好不好!你们根本不懂,你们就觉得他们花钱又耗费时间,我就得立马给他们治好!并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当然也想把他们都治好,哪怕医院没了病人,我也想他们都能恢复正常生活,可精神病患者不是那么容易能康复的。”
他越说越气:“我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居然质疑我的专业性,还质疑我的医德,我怎么可能会把病人当玩物?”
黎旭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我们并没有针对你,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发现有可疑之处就要查证和询问。如果你没有做不该做的事,你也确实有医德有仁心,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的质疑就火冒三丈,问你什么你答就行了。”
顾平安却笑着说:“毕医生,我发现你这个样子很不像一个精神卫生科的医生啊,你自己情绪就很不稳定!你看你刚才抱着头尖叫的样子和c区的病人有什么区别呢?”
毕医生一听这话,眼里的温度马上降了好几度,表情都僵硬起来,他语气生硬:“顾警官,你在侮辱我。”
顾平安无奈摊手:“你的心灵也太脆弱了,哪里侮辱你了?我只是在说我刚才看到的,你没有抱头尖叫吗?毕医生,你这是被c区的病人给传染了,还是说你本身也有精神失常的倾向?”
毕医生冷哼一声:“正常人也会有情绪,尤其是什么坏事也没做,就被请到公安局来接受你们审问的正常人!我不是疯子,也会被你们这些警察逼疯!作为警察,你们可以查证,但上来就质疑,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怒道:“我承认我确实学艺不精,是个很失败的精神科医生,我之前对何岚的研究都成了废纸,你们可以质疑我的医术,甚至可以质疑我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的资格,但不能质疑我的医德,更不能质疑我的精神状态。”
毕医生指指桌上的画像:“我看到这样的何岚当然会惊讶,因为我从没见她这个样子,以我对她的判断,她不可能剃光头,更不可能在脸上划这么一道子。”
他说着突然顿住,猛然道:“等等,这不是照片,只是画像,是你们画出来故意来蒙我的吧!太过分了,我早就听说警察会诈供会严刑逼供,没想到你们居然画出这种画来蒙我!”
顾平安看着他表演完,不由笑了:“你从哪儿听说的?我们都没有给你上手铐,只是把你带来接受调查,我们也没有骗你这是照片,你刚才没看清楚这是画像吗?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只有画像吗?”
毕医生没好气地说:“你们什么也不跟我说,上来就是一通质疑,我知道什么呀!”
黎旭干脆直说了:“因为有人见过这样的何岚,但我们还没找到她,还记得方雪花说在收容所里被欺负吗?带她去打胎的肖主任,摔下楼受了伤,她很可能就是被何岚推下楼的!”
毕医生再次目瞪口呆,“你们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呢?”
顾平安看着他的眼神戏谑:“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说她没有暴力倾向,可你看看她做的事,再看看这张画像?毕医生,这次是肖主任,下次又是谁呢?”
“怎么会?小何真不像会伤害别人的人啊!”毕医生语气再次不自信起来。
黎旭叹口气:“方雪花这个孩子该不该生,生下来她自己能养活吗?如果真的会遗传,等到二三十岁孩子又发病,方雪花本来就没有生存能力,母子俩又该怎么办?不又是一场悲剧吗?不说打胎的事,方雪花在收容所里,到底是不是被欺负,谁也不好说,但收容所的人肯定违背了她的意愿,她才会一直把肖主任挂在嘴边。”
顾平安道:“黎队的意思是,这种情况下,何岚还是选择替方雪花报仇,显然她的意识也没有多清醒,或者说她是帮亲不帮理的。她认为这两个人是她的朋友,受了委屈她都要替她们讨回来,也或者她只是想找一个由头逃出来发泄一下。”
她说着抬眉盯着毕医生:“你在医院里也是管束他们的人,你也说了,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监控他们,那在你监控不到的地方,他们是不是也会像抱怨肖主任一样,抱怨你!何岚有没有可能也把你当做复仇对象?”
毕医生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可没欺负过她们,我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友善,为什么要把我当做复仇对象?难道你们把我带来公安局是为了保护我吗?”
他语气渐渐柔和起来,好像没那么多敌意了,“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当嫌疑人了。”
顾平安确实把他当嫌疑人了,因为她觉得何岚这两年被当做研究对象,肯定无时无刻不被毕医生影响,但这话她也不好明说,免得毕医生再唱念做打诉说自己的委屈。
“毕医生,我再问你一遍,你在她的病历上有没有动过手脚?你有没有什么研究项目是没有公开的?”
毕医生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么重要的事由院长监管的,我怎么可能在这上面做欺瞒?再说这个课题研究出结果也是我的成就啊。”
他说着叹口气:“这么说吧,我可能确实有点急功近利,只看到了何岚表面的变化,就觉得她在慢慢好转,现在我也十分后悔,其实我应该二十四小时监控她的,这么重要的病人怎么就能疏忽呢?可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晚了!我的所有研究资料都在办公室里,大部分都被你们拿走了,还有一些备份在柜子里锁着,如果你们需要,我也可以都拿来,但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有私自做任何研究,更没有鼓动何岚去报什么仇,你们确定那位肖主任是被何岚推下楼的吗?”
确不确定,顾平安跟黎旭也不可能跟他说,又盘问一遍,见他确实说不出什么来,两人才出了审讯室。
黎旭问她:“你相信他吗?”
顾平安马上摇头:“一句话也不信,我觉得他在伪装成一个业务不精的精神科医生,一被质疑就生气,但又知道自己理亏,于是只能坦诚是自己疏忽。”
黎旭也觉得毕医生有点怪怪的:“他一开始抱头尖叫的样子,确实很有表演的感觉。”
顾平安道:“我觉得他也许没有本事治愈这些病人,但一定会利用心理学知识掌控他们,现在他好像又试图在掌控我们,他想塑造出一个被何岚欺骗的心理脆弱急功近利的医生。”
两人正说着,宁局回来了,“问出什么没有?其他的可以慢慢查,先得找到何岚,要是真让她把这些人都杀了,事可就闹大了。”
黎旭道:“毕医生这里肯定是没戏,他说他被何岚骗了,还说这画像不真实,何岚不可能会剃光头,他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不过我们通过地理侧写,确定了几个适合藏匿的位置,能不能先让治安大队的人以普查的名义,过去查一下。”
宁局答应着,又看顾平安:“那个小夏呢?她跟何岚是不是一伙的?”
小夏说话很有条理,让人觉得她像个正常人,一提到孩子她眼圈就红了,见顾平安问她想没想过报仇,她摇摇头:“没想过,报了仇又能怎样?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那何岚有没有骂过你丈夫,或者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丈夫摔死孩子很该死?”
“说过,岚岚很喜欢说该死!”
顾平安一愣:“哦?那她都说过谁该死?”
“她说我丈夫该死,大壮哥该死,我婆婆家的人都该死,她还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就说我也该死!”
顾平安皱眉:“‘该死’是她的口头禅?”
“算是吧!”小夏被带来公安局,都没多大反应,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时抬头问,“岚岚怎么了?我好像今天没见着她。”
顾平安叹口气,她看起来再像正常人,也还是个病人。
“没什么,你接着说,她还有什么口头禅或是怪癖,只要是她的事,你记得的,都可以告诉我们。”
小夏却又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顾平安皱眉,“那你听她提起过地名吗?比如说西城、南城、清水路……”
小夏还是摇头,顾平安又问:“你跟她说过你丈夫在哪个村,对吗?是你主动提起的,还是她问的?”
“她问的!她还问我那里通不通车,我说通到公社,再走路回去,她就不高兴了,抱怨我不该嫁去那里!还说我该死!我也就不高兴了,那天没再跟她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