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发这才发觉,现在平平静静的日子好久都没过过了。刘财说得没错,他以前是太糊涂了。
不过经过这么几次闹腾,刘家的家底也快被掏空了。
家里这么多口子人要吃饭,豆腐坊伙计要发月钱,那头拉车的牛老了快走不动了,得再买条年轻壮实的黄牛。
还有豆腐坊每隔几天就要进料,从去年开始大豆就在涨价,今年成本更高了,豆腐的价格却一时调不上去。
这些都需要钱。
眼看着实在周转不开了,刘发媳妇想去娘家借,被刘发给拦住了。他岳父岳母帮他们带着三个孩子已是不易,其他的他是真开不了口了。
刘发媳妇问他,“那怎么办?”
刘发说:“我去跟鹤年说说吧。”
于是刘发便去铁匠铺子找了邱鹤年,把借钱的事说了。
老刘家的事,邱鹤年跟着跑了几次,大体清楚,知道他们家现在是真困难。
以往刘发也帮过他的忙,两家关系一直很好,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话也没说死,邱鹤年说家里的钱都是清言管着的,回家得看看家里有多少余钱。
刘发也理解,他家也是媳妇管钱的,而且他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明白现在邱鹤年两口子都是要进料进货的,很可能一下子砸进去全部家底,真没钱的话也是正常的。
便回家去等。
当天晚上天还没黑透呢,邱鹤年两口子就去老刘家了,清言把银票给了刘发媳妇。
她低头仔细一看,竟足足有两百两,顿时又惊又喜道:“这太多了。”
清言说:“嫂子,这钱我不着急用,你家用钱的地方多,就拿着吧。”
刘发和媳妇两自然是千恩万谢。
他家之前一堆烂糟糟的事,以前常来往的邻居什么的,都有日子没来家里过了,也就是这两口子时不常过来看看,每次来还都不空手。
邱鹤年和清言两这是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难得,老刘家人自是要记他们的好的。
在清言来说,老刘家豆腐坊生意一直很好,现在只是一时困难,过几个月也就缓过来了,钱也就能还上了,他是一点也不担心。
……
夫夫两从老刘家出来,又去肉铺给阿妙买了块鸡腿,这才回去家里。
忙过了初八和十五以后,清言他们终于能松口气了。
人总在店里盯着也累,现在客流量没那么多,他们三人便轮换着时不时歇一天。
以后要是太忙,也可以雇人帮忙看店,现在还忙得过来,便先这样。
第二天便轮到了清言休息。
到了家了,两人一起做饭,顺便把鸡腿用白水煮了,撕成一条条的晾凉了,给阿妙吃。
两个人的晚饭是两菜一汤,一个熏酱拼盘里面有猪耳朵、猪拱嘴儿,还有香肠和猪蹄,另外一盘是蒜苗炒蛋,汤是用海带炖的豆腐,还放了虾米进去,味道鲜美。
吃过了收拾完了,清言躺在床上放松筋骨。
邱鹤年说要烧水洗澡,清言听了,便眨了眨眼,下了床去帮忙。
现在两人早有了默契,一说洗澡,就都明白什么意思。
十五忙完以后,邱鹤年就基本是隔一日,就要做一次那事。
明明不是易孕期了,这频率也没断过,清言也从来没提过什么异议。
沐浴过后,两人就回到床上,床帐一放,油灯也吹了,就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拍巴掌似的响声和断断续续的哭声。
折腾到了好晚才停歇。
等到第二天睡醒了,懒洋洋吃了早饭,稍微休息一下,天光大亮的呢,男人就又把床帐撩下来了。
清言一到白天便没夜里没亮光时放得那么开,拘谨得很,腿夹得紧紧的。
他不知道这样更磨人,邱鹤年额上的血管都快爆开了。
……
说是不管了,但架不住麻烦自己找上门。
刘发去了村长家后也就十来天,刘永福那家人就又出事了。
刘勇逛窑子时,和其他客人争风吃醋,结果被人给打了。
这次,张菊又叫人把被打得半死的刘勇,抬来了刘家。
并且还是那一套,刘永福闷声不吭,这张菊一路上又是哭又是骂的。
但这次,他们没能把人抬进老刘家的院子,因为院门紧紧锁了,根本不让他们进。
张菊蹦着高地骂刘发没良心,骂他们家孩子将来都不得好死。
这时候还是下午,天没黑呢,村里闲着的村民都跑来看热闹了,三五成群的指指点点。
骂了差不多有一炷香工夫,村长来了。
村长特意放大了嗓门给村里其他人听,冲那张菊说道:“你前前后后用了刘发家不下五百两银子。”
他这话一出,村民都哗然。
村长又说:“像你说的,做人得有良心,他之前欠你们的都掏空了家底还了个干净,你还是莫要再麻烦别人。这孩子伤成了这样,你们做爹娘的还不赶紧去送到郎中那里医治,难道不要这孩子的命了吗?”
张菊本来对村长有几分忌惮,见他来了,便闭了嘴没再骂。但此时一听这话,她就瞪大了眼睛,连着村长一起骂道:“你个死老头子拿了刘发什么好处,处处替他说话!”
村长向来被人敬重,村里人当然不信这话,但还是把他气得够呛,他一甩衣袍,说:“真是胡搅蛮缠,人谁打的你就去找谁算账,何苦纠缠着毫无干系之人呢!”
张菊一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几转,竟不再开口骂了。
她跟着了魔似的,喃喃着:“我怎么没想到呢,让他一毛不拔!我把刘勇抬过去,就放在他家门口,就说他害死了弟弟,又把哥哥打得半死,再不给钱,我就把人抬到衙门去,看他杨家还怎么办!”
说着,她就让脚夫把人又抬上了马车,那刘永福就木头人一样跟在后面,马蹄哒哒哒地,闹闹哄哄地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周围村民便被村长给撵回家,老刘家的大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刘发谢了村长,村长摆摆手就走了。
而那张菊坐着马车才进到县郊,就被一个脏兮兮小孩拦住了去路。
张菊以为是要钱的小乞丐,便不耐烦地伸头出去驱赶,那孩子却笑嘻嘻跑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
张菊纳闷地低头去看,只看了一眼,脸上就变了颜色。
那张白纸上,像小孩子乱画那样,画了个深坑,有个人正在里面往外挣扎攀爬,肚腹鼓涨,嘴巴大张,神情痛苦。
而在大坑的旁边,立着一把插进土里的铁锹。
那小孩还是笑嘻嘻地,说:“你还真以为是窑客打的人吗?如今想来便来吧,下次可就不只是半死了。”
张菊一把将这孩子抓住了,啪啪打了两巴掌,逼问他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却哇一声哭了,说是别人给了他两个包子,教他这么说的。
可再问是哪个人教的,他又颠颠倒倒说不上来了。
张菊把那孩子甩到一边,拿了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阵,越看脸色越差,眼睛里露出恐惧之色。
她抖着手把那张纸给了刘永福,老头看了之后,也是一脸骇然。
张菊忙和那车夫说了几句,两人又上了马车。
马车改了方向,没再往城里去,而是沿着外围往东,去了一处民居。
张菊下了车,就让人把刘勇抬下来,刘永福也不木呆呆的了,一下子跑进了院子,把仓房里的大推车推出来。
张菊三下五除二把家里重要东西收拾好,两人一起把刘勇抬到推车上,三口人连夜离开了木陵县,直奔老家去了。
第94章 花妮
刘永福和张菊就这么推着儿子走了。
刘发知道消息时,都是三四天之后了,还是他租房的房主告诉他家里人去房空了。
刘发无从得知这一家三口突然离开的原因,也不打算弄清楚。他去县里和房东算了账,那人为人宽厚,也没跟他计较租期没满,把多出来的一点钱也给退回来了,算是挽回一点点损失。
也就是这之后的十来天,县衙那头来了消息,说经过仵作验尸,这刘湘的确是死于难产,让家属来衙门里领尸首回去安葬。
那家人跑了,刘发便只好去把刘湘的尸首拉了回来,埋在了一处山头上。
当天晚上,他一夜翻来覆去没睡着,天还没亮,就起来去十字路口烧了一堆纸钱,才回家又躺下了。
第二天又找来个跳大神的,给驱了邪。
自此,这事老刘家人就再也闭口不提了。
……
三月份冰雪融化,北方开春了。
香韵坊雇了个帮手,叫花妮,是冯老三给介绍的。
花妮她相公常年在外给商队做保镖,短则十几日,多则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不过远途之后,在家歇着的时间也比较长。
因为经常是她自己在家,太孤单,花妮便想做点什么营生,既能赚钱,还能解闷。
清言见她相貌不错,谈吐也得体,又知根知底,就跟她立了字据,雇她帮忙看店。
这样,李婶就能多花些时间琢磨些新玩意儿,清言也可以出去走走,去到处看货,也可以去县里同类铺子转转,看看同行都在卖什么。
秋娘家念生有事的话,她也方便回去照看着。
过了年,三幺已经把县里富户家的活给辞了。
地化冻之前,他就在村里走动,又租了好几十亩地。
邱鹤年和清言现在都忙,家里的地不好弄,三幺主动说要帮他们一起管了,反正多这三十亩也不算什么,就让他二哥二嫂把种什么定下来就行,到时候从种到收,他全包了。
他二哥二嫂当然不会让他白白帮忙,说好了收了什么,都给他家分一半,三幺和秋娘都不肯要,清言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要三分之一。
花妮人很机灵,嘴甜会说话,干活也利索。
秋娘带了她两三天,她就入了门儿了,以前她没卖过东西,觉得新鲜有趣,来客人都抢着去招呼。
这天上午,香韵坊刚开门没多大一会工夫,就有客人上门了。
花妮一眼就瞧见对方穿着绸缎衣裳,手里拿了扇子,还带了个小厮,便知道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