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邱鹤年说,“他们让我叫他们爹娘,给我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和他们亲生的孩子一样,还让我叫他哥哥,交代家里的仆人叫我二少爷。”
“我那时年纪虽小,但在外面流浪久了,清楚自己不是什么真的二少爷,便只当自己是少爷的小厮和陪读。”
“他从小就想当大将军,我刚到他家的时候,时常陪他玩大将军打荒狼的游戏,他演大将军,我就做大北方的荒狼。后来我们长大了,他对科举没什么兴趣,恰好赶上那年朝廷征兵,我们就进了禁军。”
邱鹤年回忆着过去,明明过去了得有十余年了,记忆却还十分清晰。
那时候他们才十八九岁,出发的那天早上,爹娘把他们送到了家门口。
两人都是一身的意气风发。
父母嘱咐他们互相照应,少爷拍着胸脯述说自己的雄心壮志:“爹娘放心,我一定在禁军中有所建树,到时候带着我弟弟一起吃香喝辣!”
人到中年的父亲捋了捋胡子,道:“有志气是好事,但不能骄傲,更不能狂妄。”
邱鹤年低头应是,少爷不太服气,想反驳,母亲看了他一眼,他才没吭声。
母亲笑着道:“大将军什么的当不当没什么重要,你们两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让我们当爹娘的放心就行了。”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从街道那头过来,连声说:“来晚了来晚了。”
到了众人面前后,这人与他们应该是很熟悉,他态度亲切,手上给他们拎了许多吃的,好像还说了许多关心的话。
之后,他把邱鹤年单独叫到了一边,神情一变,脸色阴沉严肃地说道:“你要时刻记得,他们对你有恩。”
邱鹤年点了点头。
那人又说:“保护好他,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就以死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吧。”
清言眉头渐渐皱紧了,问道:“你不记得说这话的人是谁了吗?”
邱鹤年摇头,“不记得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我的意识好像自动排除掉了与我中毒相关的人和事。”
也就是这人可能是邱鹤年中毒一事的策划者或参与者。
清言知道邱鹤年对这个事没有追查的想法,便没再继续问。
过了会,邱鹤年开口道:“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他的名字?”
清言知道他说的是谁,点了点头。
邱鹤年望向窗外,说:“他……叫邱启年。”
那年,一对夫妻在街上见到个流浪的孩子,见他相貌俊秀,又聪慧踏实,便起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回了家去。
这孩子被仆人带下去洗了澡、换了衣袍、吃了饱饭,再领了过来时,那夫妻两招手让他过去,让他看旁边坐着的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说:“他叫启年,是你的哥哥。”
“以后,你就叫鹤年吧,邱鹤年。”
“鹤年”寓意吉祥如意、福寿齐天。
“启年”则象征开启征途、高飞远翔,和锦秀前程。
第102章 县衙的混乱
早上公鸡打鸣了,清言就睡醒了,邱鹤年来叫他起床吃饭。
清言躺在软软、暖暖的被窝里不想动,邱鹤年坐在床沿看他,“还不想起吗?”
清言把被子捂到了下巴,说:“我累。”
邱鹤年弯起唇角笑了,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说:“昨晚在床边趴一会就喊累,抱床上了就只让你躺着不用动,怎么今早还是喊累?”
清言脸蛋红了,被子被拉上去,捂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清亮灵动的眼睛,他含含糊糊说:“老那样张着……,我腿筋酸。”
邱鹤年垂着眸子看他,说:“我给你揉揉。”
清言动也不动,看着男人掀开下半边被子,把自己的一条腿抬起放到他自己腿上,一点点给他按摩,揉到快要尽头时,清言有点受不住了。
明明人家就是很正常的按摩动作,可清言脸蛋逐渐就红了,他收回了腿,说:“不要了,我要起床了。”
清言起来穿衣裳,邱鹤年把在火墙边上烘着的鞋给他拿了过来,他双脚才从床上下来,就被男人的大手握住,给慢悠悠套上了袜子,穿上了鞋。
两人洗了手擦完了脸就去外屋吃饭,阿妙在桌子下吃它的小猫饭,清言在桌子上啃他的油滋滋小鸡腿。
才啃了两,清言就不吃了,改喝豆浆,吃大麻花。
一顿饭吃了两鸡腿、一大碗豆浆、一整根油炸大麻花、两个鸡蛋,吃完了擦了擦嘴。
邱鹤年自己边吃饭边注意着他,此时眉头微微皱着,说:“怎么今早就吃这么少,没胃口吗?”
清言瞅了瞅剩下的小鸡腿,强制自己转开视线,说:“人家英兰和陈玉怀孩子时都没胖,我要减肥。”
邱鹤年笑了笑,也没劝他。
等两人要出门时,他悄悄把剩下的三只鸡腿用油纸包了带上了。
马车嗒嗒地往镇上去,今天轮到李婶在家歇着,秋娘和清言去店里。
今天三幺也跟着坐上了马车,他到镇上后再去驿站倒去县里的马车。
清言想分出一部分地种些鲜花,等到季节了可以装饰店里,又香又好看,镇上很少有卖花种的,三幺便去县里看看,顺便也瞅瞅其他作物种子。
几个人在车上唠唠嗑,吹着小风,不大会儿就到了地方。
秋娘和三幺说了几句话,三幺就匆匆忙忙走了,等她一回头,就见她二哥从车上拿了个油纸包塞到了她二嫂手里。
可她二嫂眼睛虽盯着那油纸包不放,手却是坚决往回推的。
两人无声地几次来回,她二哥就放弃了,要把那油纸包收回去,她二嫂却又后悔了,伸手过去抓住了。
两人一人抓一边,僵持了一阵后,她二哥笑着松了手,在她二嫂头上揉了一下。
明明也没怎样,秋娘却看得脸红,忙移开视线偷笑着先进了店门了。
花妮平日来得比她们都早,早就把店门开了,里面也打扫一半了。
秋娘进了店里,就戴上围裙,跟她一起擦地抹灰。
清言晚一些进了门,他想做什么,那两都不敢让他动手,便只好到一边角落里呆着,不给人挡路添麻烦。
下午的时候,三幺从县城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便先到店里看看有没有吃的。
秋娘用店里的炉灶给他煮了锅面条,在柜台上吃了。
清言问他事办得怎么样,三幺说他提到的几种花种,就只买到了一半,其余的跑了很多地方也没买到。
清言倒也不失望,能买到一半也就不错了,除了富户大家,一般普通百姓也很少会买这个。
种子拿出来后,清言给大家都分了一点,把李婶的也留出来了,等天再暖和暖和,可以在自家院子里也种上,开花了看着心情也好。
今年清言家地里就只种稻谷、大豆,还有这些鲜花。
三幺说青菜各家也吃不了太多,就在他的地上一起种了,等夏天收获了,他隔两天就给他们两家送一回菜就行了。
花妮在旁边听到了,就问三幺能不能每次给她也带一些,她按市价给钱,这样省的她顶着大日头去买菜了,而且当天摘得还新鲜。
三幺爽快道:“到时候你家想吃什么,便跟秋娘说,早上顺便就用马车带过来了。”
三幺还就此有了点新想法,等菜种出来了,也不一定要去摆摊卖,那样太占人工,不如看看,能不能去各个饭铺或富户家谈个长期的买卖,就算卖便宜点,薄利多销也是好的。
吃过了面条,三幺坐在柜台后面歇了会儿,这会店里没客人,秋娘跟他闲唠嗑,问他县里看到什么热闹没。
三幺一拍大腿,说:“我差点忘了给你们讲,县城里今天还真有热闹看。”
他这么一说,花妮也凑了过去。
三幺往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咱村长家那亲戚家出事了。”
正在看账本的清言手上动作一顿,默默收起了账本,也过来听着了。
秋娘问道:“你是说那个杨家?”
三幺点头,“我今早进城门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好多人围在城墙那边看什么呢,我着急办事,就没去看。后来等我进了城,路过县衙门口时,就见那边围的人更多,还听见有人在人群里敲锣打鼓的哭着喊冤。”
“这跟杨家有什么关系?”秋娘不解地问道。
三幺说:“我是忍不住好奇,就过去看了看,听周围人说,昨晚县城好多地方被被贴了陈冤状,连县衙门口都有,我去看的时候已经都被扯掉了,但好多人都看到了,说那上面写着杨怀罪大恶极,害死了好几人。”
“今天在县衙门口闹事的就是那杨怀的表嫂家里的,据说是看了那状纸才知道自家人是被杨怀害死的,之前被砍头的奴仆不过是替罪羊,那家人也是县里的富户,不是好相与的,所以才敢去县衙大张旗鼓地伸冤。”
秋娘说:“想不到还有这事,如果是真的,那人看着人模人样,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花妮也迟疑地说:“那人看着儒儒雅雅的,也不像能做这事的啊!”
三幺说:“听说姓杨的就要娶亲了,新娘子是郡里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下子恐怕是要黄了。”
秋娘说:“如果是真的,黄了也好,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嫁了他就是跳进了火坑了。”
两人唠了一会,三幺歇过劲儿来了,就先回村子了。
秋娘听完了热闹,也就忘了这码事了,该干嘛干嘛去了。
清言去了二楼仓库,在里面坐了一会,低头琢磨这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间想不明白。
而在一楼的花妮,这会也反常地有些心神不宁。
刚才听了三幺说的事,她突然就想起另一件事来。
那得是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之前了,有一天她从店里往家走,半路上竟碰到了清言掌柜家的男人。
她以为是偶然碰见的,那人却是直奔她来。
清言掌柜那段时间生病在家歇了几日,听说是受了惊吓,花妮还纳闷是被什么吓到了,回头掌柜的再来就听说他有了身子,她就没当回事儿了。
那天应该是清言掌柜的没来的第三天,邱鹤年仔细问了她清言掌柜的病前那日,店里都来了什么人,他都和谁说了话。
花妮见他神色郑重,就回忆着一一说了。
现在回想,花妮才想起来,当时她提到那杨公子时,邱鹤年的神色似乎有了一瞬的变化,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了。
邱鹤年问完了,嘱咐她不要和人说自己找过她,花妮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便答应了。
花妮隐约觉得不太对,可她又觉得自己的猜想太荒谬,想来想去还是晃了晃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低声喃喃道:“不可能的,就胡思乱想!”
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哪有胆子做得了那么大的事,何况清言掌柜的被吓到也不一定和那杨公子有关,那人就算是个坏种,那日也并没做什么过分之事。花妮觉得自己纯粹想多了。
晚上,清言和邱鹤年提起了这事,说:“这下子杨家那边应该不好办了,闹的这么沸沸扬扬,县衙那边再想包庇他,也得有顾虑了。”
邱鹤年摇了摇头,道:“想扳倒杨怀没那么简单,县衙里有人跟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完了,另一个也得完,一定会下死力气保他。”
清言有点失望,说:“那就拿他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