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母见了,赶紧催她进屋。
姜百胜更是两步冲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却捅了两次都没把钥匙捅进去。
最后还是孙父接了过去,一家人拥着孙清进屋,刚把孙清安置在炕边,孙清又站了起来。
“咋了?”几个人都望向她。
“我得去谢谢小夏,上午她还让我抱孩子来着,我这肯定是沾了她的喜气。”
“你今天查出来的,肯定早就怀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说孙清终于如愿有了,夏芍很替她高兴,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较真,一大家子都来给她道谢。
“话可不能这么说。”孙清一进门就把小哥哥抱在了怀里,“肯定是你一口气生了龙凤胎,喜气足,连我也跟着沾上了,是不是啊?咱们的小功臣。”
孙母也点头,还说孙清,“姑娘也抱抱,咱也生个儿女双全。”
孙清何止是抱啊,还在妹妹脸蛋上亲了一口。还好小丫头睡着了,不然肯定又得哼哼。
等人都走了,陈寄北支了炕桌,一家人一起吃饭。
孙清用过那两条手帕都洗了,就晾在孩子的尿布旁边,夏芍见了,问正帮她盛粥的陈寄北:“要是我也生不出来,你家人让你过继,你会怎么办?”
“他挨揍挨少了?”陈寄北冷嗤一声。
夏芍一顿,这才想起这位在老家是个刺头来着,陈庆丰比他大两岁,却没少被他打。
大概是被吵了一上午,实在不爽,陈寄北不爱说人是非的,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又不住在老家,管他们说什么?但凡硬气点,孙姐也不会跑过来哭。”
“话不是这么说的,他们那种一个姓一个庄的,全庄都是亲戚,特别讲究这些。过年要祭祖,生了儿子要上族谱,死了要进祖坟,没有后代就是不孝。”
年代不同,夏母的想法自然也不同,“他没有孩子,在老家就抬不起头来,就是绝户。自己都心虚,还怎么护着媳妇?他这样不错了,从头到尾都没说媳妇一个不字。”
夏芍想起那些只要没孩子,就全怪老婆不能生的男人,不说话了。
六十年后,还有男人因为没孩子跟老婆离婚。姜百胜虽然大男子主义,但让他去看大夫,他都不顾面子去看了,只能说时代和教育对三观的影响真的很大。
相比之下,陈寄北敢和她说不要孩子,敢在书里终生未娶,才是这时代的异类。
夏芍在桌下,轻轻将手放在了男人腿上。
陈寄北面色如常,把饭盛完放到她面前,手自然而然落下来,和她握了握。
第二天一大早,姜百胜就跑了趟招待所,说孙母要请举大爷一家吃饭。
昨天还喊打喊杀,今天又要请客吃饭,态度转变太大,举大爷不禁皱眉。
“是不是回过味来了,觉得心虚了?”他儿子猜测。
举大爷一想也是,“狗剩找的这是什么老丈母娘?闺女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放俺们那会儿早被休了,不休也得说个小的,她还敢跟咱们嚷嚷。”
“就是,他们这连个孩子都没有,放在庄里迟早被吃绝户,咱们还不是为了他们好。”
一群人黑着脸走,又昂着下巴回,进门看到孙清她妈,举大爷还摆着架子冷哼了一声。
孙母却一改昨日的彪悍,“亲家大爷来了?昨天可真谢谢你们了。”
谢谢?
几人都有些懵,举大爷跟姜三哥更是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难道他们这是想通了,愿意过继了,谢谢他们把孩子送过来?
有点牵强吧……
就算孙家改变了主意,那也应该是被迫的,不情愿的。估计两口子还得吵一架,闹个离婚,百胜把态度摆出来,那孙家怕了才会答应,怎么会上赶着说谢谢?
正纳闷,就听孙母满脸是笑道:“谢谢你们非得逼着他们过继。老天爷一看这小两口太惨了,连个能护着他们不被欺负的长辈都没有,一发善心,就给他们送了个孩子。”
这话里话外都在暗讽他们欺负人,举大爷脸色瞬间就难看了。
更让他不快的是这话里的意思,“啥叫送了个孩子?你们准备抱别人家的?”
姜三哥一听也不乐意了,“别人家的,那是俺们老姜家的骨血吗?你们安的什么心?”
这要是在昨天,孙母早怼回去了。今天她却笑呵呵听两人说完,才道:“我家孙清怀孕了。”
“怀孕了?”举大爷一愣。
姜三哥也摆明了不信,“昨天俺们才来说过继,今天就怀孕了?你们糊弄谁呢?”
孙母也不多解释,套上帽子围巾,直接带着人去医院。
摸一个脉,一个大夫说孙清是有了,整个中医院看下来,全是这么说。
孙母老神在在,“你们要是还不信,可以去街上随便拉人问,还有没有别的大夫,有我们也可以去看。反正我姑娘肚子里有货,看一百次也是怀孕了。”
举大爷和姜三哥脸色难看,半晌没能说出话。
昨天孙母都能怼得他们没法回嘴,今天还能饶了他们,“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大老远跑过来给我们送孩子。早知道你们还能有这用,早两年就该请你们来了。”
她这话句句带刺,句句往人心里扎。尤其是那句“送孩子”,可谓是一语双关。
“看你们这表情,估计也没心情吃饭了,那我和孙清就先回去了。”
孙母才没想过请他们吃饭,就是找个借口把这话说开了,话说完,人就带着孙清走了。
听说孙清怀孕了,姜三嫂是松了口气的,又不敢表露出来。
举大爷站在医院门口,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好半晌才沉声道:“先回去。”
姜三哥脸色难看,一个劲儿自我安慰,“没事,她就算有了,也不一定是儿子,还有机会。”
结果对策还没想出来,招待所先来人催他们交房费了,姜百胜昨天只交了一天的钱。
几人哪愿意自己掏钱,派了姜三哥去找姜百胜,谁知姜百胜家里锁着门,根本没人。
到了吃饭的时间再去,还是没人,厨房里不少东西都锁进了屋里。
和对门的夏母一打听,夏母说:“小孙她妈说她被气到了,胎有点不稳,让她头三个月先回娘家住着,她来伺候。小姜不会做饭,也跟着小孙回丈母娘家了。”
在姜百胜面前,举大爷是长辈,在孙母面前他屁都不是。
这群人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去孙清娘家蹭吃蹭喝,以孙母的战斗力,不把他们打出来才怪。
现在是招待所招待所没法住了,他们没有全国粮票,吃饭也是问题。
举大爷脸黑如锅底,“他们这是要逼咱们走。”
“要不咱就回去吧?”姜三嫂抱着孩子,小心翼翼问。
姜三哥立即狠狠瞪去,“你闭嘴!”姜三嫂没说什么,先把孩子吓哭了,“我饿!妈妈我饿!”
举大爷满心不甘,最后只能咬牙,“这事看来是不成了,走吧。”
可要走,还有一个问题——
他们这次根本就没带回去的路费。
本来这事要是办成了,建军就可以留下,他们搞不好还能要上一笔养钱,现在什么都没了。
举大爷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去姜百胜单位,想跟姜百胜借点路费,姜百胜却让他们写了欠条。
“写欠条?”
夏芍看姜百胜那天在举大爷面前一句话都没敢顶,有些想不到他还能干出这事。
“是写了欠条,不写他不给钱。”
孙清哪能真回娘家住两个月,姜家那些亲戚一走,她就回来了。
只是姜百胜会这么做,她也没想到,“他说欠条一写,那就是抓在手里的把柄。以后这些人再想整事儿,就得掂量掂量把他惹急眼了,他会不会回老家要账,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他。”
姜百胜没说的是当时闹得挺难看的,他身上被举大爷拿烟袋抽了好几下。
但他咬死了媳妇刚怀孕,胎像不稳,需要用钱,就是不松口。
姜百胜之前不敢顶,那是他没孩子,在长辈面前心虚。现在孩子有了,也证明了他和孙清确实都能生,那还虚什么?能一次性解决问题当然要把问题解决。
听孙清这么说,夏芍想起了夏母那番话,这有没有孩子,态度变化还真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姜百胜能硬气起来是好事,至少孙清跟着他,以后不用再受这种窝囊气。
“不说他们了,今年我嫂子杀猪,我要了两对猪蹄给你。”
孙清话锋一转,“你看看你还想要多少肉,我帮你跟她订,不过她家今年只养了一头猪。”
“要了两对猪蹄给我?”夏芍有些意外。
“对啊,猪蹄不是下奶吗?”孙清摸摸炕上的小包被,“多下点奶,谢谢他们给我带了个孩子。双胞胎可得吃双人份的,你别没粮了,把他们饿着。”
看来是真把这两个小的当福星了,连他们有没有粮吃都关心上了。
不过马上就是年底,的确该置办年货了,今年添了夏母,还得多置办点。还好陈寄北那些烟都卖了,房子也便宜了四十,不然买完房,他们就要捉襟见肘了。
夏芍盘算了下,正要开口,外面门响,姜百胜回来了。
孙清当时就要站起身,“我还没做饭,先不跟你说了,你想好要什么,回头告诉我。”
人刚要走,夏芍在后面叫她:“你等一下。”
孙清又回过头,“咋了?”
夏芍拍拍炕,示意她坐下来,“你现在反应正厉害吧?闻得了油烟味?”
比起夏芍当初,孙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到了,反应的确有点大,今天早上还吐了一场。她苦笑,“我是闻不了,一闻就想吐,可我不做饭谁做,总不能叫你姜哥做吧?”
“为什么不能叫姜哥做?”夏芍问她。
孙清想也没想,“他一个老爷们儿,会做什么饭?”
“我们女人也不是天生就会做饭。”
夏芍发现孙清嘴上抱怨,但其实行动上总是配合姜百胜的大男子主义。她放轻声音,“谁还不是学的,你现在一闻油烟味就想吐,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孙清其实从来没想过这个,“这……他做出来的饭能吃吗?”
这话把夏芍听乐了,打趣她:“孙姐做饭好吃吗?”
孙清一愣,接着也乐了,“也是,再难吃也就是我这个水平。”
只是都做了四五年了,突然要让姜百胜做,她总觉得不自在,“要不我让他做一次?”
“做一次呗,又毒不死人。”
“那就让他做一次试试。”孙清不是夏母,稍微转过点弯来,眼睛立马开始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