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在不熟悉的时候容易产生偏见和恶意,但是人有见面之情,相互面对面的搭过几次话以后,这种因陌生而产生的抵触多半都会减小许多。
刘兰香现在就正在经历这个跟邻里破冰的过程,就虽然她已经嫁过来十年了吧…但是社恐与人交往的进度,又怎能按照时间来衡量!
苏茂与苏诚俩人也纷纷跟附近的小伙伴们拜年,不过奈何他俩是这条胡同儿里倒数第二跟倒数第三小的娃了,倒数第一是他们弟,小孩子们之间可是有严重的年龄鄙视链的,那是小一岁都不愿意带你玩儿的,就连他们姐苏颖,也才勉强能跟隔壁十岁的孙园园算是小伙伴。
所以苏茂跟苏诚这会儿很快速的就结束了social,杵在门口儿等着他们老娘跟大嫂子小媳妇儿们“叭叭”完。
不过俩人谁都没注意到,他们姐已经利用这个附近邻居们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间隙,跟伍大叔完成了秘密货物的转移,嗯,从两家人之间的墙头儿上。
这些被秘密传送的货物,自然就是苏颖跟刘兰香一起做的年夜饭啦,苏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伍大叔是不可能自己开火做年夜饭的。
等到苏颖弄好了之后,才出门儿来催促刘兰香几个回家吃饭,他们这儿的习俗是半夜零点一过吃年夜饭,邻居们也很快就各自散去。
苏茂几个进门儿一看,他们姐都已经给自家的饭菜摆放到了堂屋儿的桌子上。
桌子正当中是一盆子大酱炖鱼,一瞅就老有福相了,鱼肉周围还摆着各种肉食和炸丸子一类的吃食,而且即便是抠门儿如刘兰香,今天也舍得做了纯大白米饭,以及纯白面的大馒头和纯白面的猪肉白菜馅儿饺子,丁点儿杂粮没放的那种,所以今天这顿饭,绝对算是一年里最丰盛的了。
苏茂跟苏诚是馋得两眼冒绿光儿,赶紧就跑到桌子旁边儿乖乖做好了。
等刘兰香跟苏颖也落座了以后,苏茂还想着问了一句用不用叫苏谕,刘兰香说:“不叫了,他年纪小觉多,让他睡吧,反正明天还是吃这些个。”
他们这儿讲究初一是不干活儿的,要不然得累一整年,所以初一要吃的东西,都是提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的。
刘兰香话一说完,苏茂和苏诚就全都忍不住了,餐桌儿上很快就响起了欢声笑语。
这一年,苏颖家的年夜饭桌儿上是摆放着一副空碗筷的,而隔壁十几年不吃年夜饭的伍磊家,则是摆放着四副。
吃完年夜饭以后,刘兰香让几个孩子冲着山上埋苏老三和苏爷爷孙奶奶的方向磕了几个头之后,又上灶台子上迎完灶王爷,一家人才熄灯睡觉。
按照往常的惯例,有条件的话,初一大家都是要睡懒觉的,但是今年有特例了,等到全家人都睡熟了以后,苏颖就又又又偷摸儿穿衣裳下地了。
大家初一不干活儿,是为了有个好彩头,寓意未来一整年都可以像是初一这天一样不那么劳累。
但是对于苏颖来说,如果她未来一年,都可以经常像是今天晚上这样式儿的,去给某家人的剩饭里加点儿料,那她还是挺乐意的。
本来自从之前隔壁村儿的老神医刘老头儿说苏颖缺乏睡眠以后,苏颖已经好久都没有夜生活了,但是今天的情况实在是太吸引人的了——
好些人家这几天做饭,不光是为了初一这一天吃,还是为了能一直吃到初五的,初五是破五,过完初五才算是过完年。
所以苏颖今天只需要加一回料,就能让她大伯家畅享加料食品足足五天,臭气一整年,就你说说这是多划算的买卖!
第95章
后腰别上祖传十年的大菜刀,脑瓜带上深色碎布头儿拼接成的露眼面罩儿,再回身儿合上寒风中“嘎啦嘎啦”直响的破木门,踏着哇凉哇凉的月色,苏家的大丫头她,出门了!
脚下是熟悉但黢黑儿的村间羊肠小道儿,苏颖的心情是特别的美好。
自从上回附近的邻居们合力给她二堂哥苏大业打残了,他们这个胡同儿平时就连别人家的狗都不爱来了,害怕挨揍,反正是老清净也老安全了,可谓是真正的实现了夜不闭户。
苏颖手里现在正小心谨慎的拎着好些,用一张皱巴巴粉色卫生纸包裹着的精制小黑球儿,这些小黑球儿全都是她家苏小五和苏小六日常降下人间的臭臭小炸弹,稍微蘸上一点儿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在呼啸的东北风中,苏颖跑得嗷嗷的,很快就来到了苏大伯家的墙外。
由于上次被捉住的那俩真正的偷鸡贼,交代了自己是顺着各家墙外的柴火垛才翻墙进入院儿内的,所以现在,至少他们青山村儿是没有人家敢在墙外堆放柴火垛了,不过冬天储存大量的柴火又是她们这嘎达的刚需,所以要是柴房搁不下了,大家会选择搁到院儿内。
苏大伯家的墙外现在也是空空如也,柴火垛没了,但是这会阻挡苏颖使用臭臭小炸弹的脚步吗?
不可能的。
树挪死人挪活,苏颖还可以搬运大石头块儿,一块儿不够就叠两块儿,反正胡同儿里老头儿老太太平时唠闲嗑儿时候坐的大石头有不老少呢,苏颖只要是能颤悠悠的翻上她大伯家的墙头子,就算是胜利。
可是当她三下五除二的搞定了屏障一之后,苏颖又遭遇了屏障二——
就大年夜的晚上,估么着得有个两三点了吧,她家里的狗崽子都睡熟了,她大伯家竟然还有人没睡觉,院子里头还有屋儿亮着灯?
苏颖:“…”
不是她们村儿没有守一整夜的习惯啊!
苏颖屏住了呼吸踮起了脚尖儿,小心翼翼的挪动到了院子内的隐蔽处,之后才有心思抬头仔细的观察。
——原来亮着灯的地方是她大伯家的厨房,而在厨房内的人竟然是她堂姐苏大珍!
哦莫莫,好可怕…
也得亏了她大伯家有钱,院儿里使的都是透明的大玻璃,让苏颖看见了这是个活人,不然她还真得吓得扭头儿就往回翻。
呃不过现在厨房里都有人了,那她是不是也得往回翻呀?好像不行,万一让苏大珍看见了也不大好…
想了想,苏颖干脆就先在原地待着了,待会儿等苏大珍回房了她再筹谋后路~
也不知道苏大珍要折腾多长时间,不过好在苏颖今天穿得厚实,多站一会儿也没什么的,她就一边儿时不时的瞄一眼厨房里的苏大珍,一边儿时不时的抖抖腿主动发热。
但是苏颖等啊等,却发现是事情好像不大对劲???
她揉了揉眼睛,实在是没忍住,还往前伸了伸脖儿再次确认…
然后苏颖:“!!!”
我我我我去——苏大珍正在厨房里解刨一只死老鼠!!!
这这这…她大伯家已经落魄成这个情况了吗?不可能呀,她明明没有动最上头的一层金子啊!!
苏颖怀着万般不可置信以及奇异中还带着点儿恶心的特殊的心情继续看了下去,然后就瞅见,苏大珍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把死老鼠身上的绒毛都烧掉了,还剔掉了老鼠的骨头牙齿和指甲,之后把死老鼠的皮肤血肉和内脏全都剁碎了,一起放入了大铁锅锅锅里…煮熟???
苏颖:“!”
呕呕呕呕呕呕呕…
就这个姐,莫非不是黑黑黑黑化了吧?
等过了不知道多久,苏大珍盛出了大铁锅里的老鼠粥,端到了苏大业的房门口,苏大珍说:“粥弄好了。”
很快,苏大业屋儿里的煤油灯亮了起来,出来开门的人是龚淑珍。
龚淑珍披着衣裳打了个哈切,埋怨苏大珍道:“怎么这么慢啊…等的我们都睡着了!”
苏大珍嘴上嗤了一声,回她道:“要不是看在一毛钱的份儿上,你以为我愿意伺候啊,到底吃不吃?不吃拉到。”
龚淑珍也毫不示弱,她接过肉粥之后瞪着眼继续挑刺:“才一碗儿啊,一碗儿哪儿够你哥吃的,再盛一碗儿去吧。”
苏大珍:“…”
你说的对!
我哥要是吃不完可以给你吃!
于是苏大珍难得的没有反驳龚淑珍的话,她快速的回身儿说道:“你等着的!”
就就就似乎强装的愤怒中,还带着一丢丢发自内心的兴奋。
好矛盾的心情,但是黑灯瞎火的,龚淑珍没有看出来!
很快,苏大珍就又端来了一碗儿‘香喷喷’的肉粥,龚淑珍接过来之后,这才回身儿“咣唧”一下子把门给撞上了。
苏大珍嘴角翘起了隐秘的微笑,但她刚打算回厨房去毁尸灭迹,就听见隔壁屋子传来了苏大妈的声音。
苏大妈是被刚才龚淑珍撞门的响动弄醒的,她道:“大珍呀,给妈也盛一碗儿来吧,妈刚才没吃饱。”
唉,她这个胯骨轴子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这肉可是好东西,她不饿也得多吃点儿!
苏大妈自从骨裂之后,没过多久就被苏大伯从堂屋儿给赶出来了,因为苏大妈不能下地,吃喝拉撒都得在炕上,身上整天都臭烘烘的,苏大伯受不了,就让小儿子苏大田跟苏大妈调换了房间,所以现在苏大妈是自己住在苏大田的屋儿里的。
但苏大珍此时:“…”
其实自从苏大妈骨裂之后,她能依靠(忽悠)的人就只剩下苏大珍了,所以苏大妈对苏大珍是采取了卖惨加怀柔的亲情政策的,时间到了现在也过去一个来月了,可以说是收效甚微。
主要是苏大珍这人脑瓜子没那么灵光,比较轴,她要是认准了一个事儿是很难改变的,就像是之前,苏大珍真心的以为苏大妈苏大伯都是为了她好,就从来没有过想要反抗的心思,但是当她深切的理解到了他们都是自私的,不是真的为了自己好的时候,苏大珍反水的也是毫无心理负担。
但毕竟收效甚微也是有收效的,现在像是苏大珍帮苏大妈到个尿盆儿啦,换个衣裳啦一类的,都是不需要收钱的了,当然洗澡洗衣裳换洗被褥这种着凉还累人的活儿,该收钱的苏大珍也不会手软了就是。
当下在苏大伯家里,苏大珍是真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专业打工人,就连苏大伯自己,要是不给钱,都甭想吃到苏大珍做的饭!包括年夜饭。
或许是苏大伯家的人都有一股子狠劲儿在身上吧,反正苏大珍的小金库现在是蹭蹭蹭的上涨,她本人对此表示很满意。
不过这会儿的,对于要不要给苏大妈盛死老鼠粥的这个事儿吧…
其实要是给苏大妈吃了,苏大妈估计也尝不出来,刚才做饭的时候苏大珍都闻了好半天了,就说实话还挺香的。
可要是不给苏大妈吃吧,估计就要引起怀疑了!
于是苏大珍当机立断:“好的妈!”
苏大珍又去了厨房,给苏大妈把粥端进了卧室,等到苏大妈跟苏大业龚淑珍两口子都吃完了粥,苏大珍甚至还美滋儿的主动把碗筷给刷干净了,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屋儿里熄灯休息。
但墙根儿处抖得火热依然坚持看完了全程的苏颖:“…”
就妈呀妈呀妈呀妈呀!!!
太炸裂了亲们她这一趟来得也太超值了吧!!
我去就她手里现在这堆臭臭小炸弹,跟她堂姐苏大珍搞得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恶心老鼠这么一对比,就完全都放不上台面儿!
她的臭臭小炸弹要是搁到饭菜里,绝对很快就能让人吃出不对劲儿来,但是她堂姐苏大珍搞得这个吧…就估计一般人都没有这个鉴赏能力。
不得不说啊,她苏老太今天算是输了,但是她输得心服口服!
唉,其实想想,这哪里还用得上她啊,就她都多余大年夜的来一趟,就她大伯家的这些个神人,自己就能搞出好些大戏,看来她以后还是注意多补充下睡眠的吧,这嘎达的战场上敌军应该可以自给自足,主动生产战功了。
热闹没有了,但是苏颖现在还不能走,她怕要是万一谁还没睡踏实,她出去时候容易被发现了,因为她今天是不打算走大门儿了,待会儿还得踩着院儿内的柴火垛翻墙出去呢,毕竟这院子里有人住着的一共四个屋儿,可是却有仨屋儿的人才刚刚睡下,她还是小心为上吧。
于是苏颖一边儿靠着墙等啊等,一边儿主动发热的抖啊抖,等到她都开始要犯困了,心里头琢磨着这应该是差不多了吧,估么着得有个半拉小时了吧,但是突然…院子里竟然传来了“嘎吱”一声儿十分缓慢且喇茬的推门声儿!
苏颖:“…”
不是这还让不让人回家睡觉了的?这又是谁啊!!
苏颖也不敢动,苏颖继续贴在苏大伯家院子内侧的墙根儿低下老实站着,给院儿里的小冷风儿吹得是嘚嘚的。
然后苏颖就发现,这开门的人是从苏大业的那屋儿出来的,手里也没拿着煤油灯或者手电啥的照明用具,反正不像是出来到尿盆儿的,再考虑到苏大业现在生活似乎还不能自理,所以这人应当是龚淑珍!
苏颖在心里头嘀咕,这大半夜的龚淑珍来院子里干啥?不会是她被人发现了…咦,龚淑珍怎么出去了???
龚淑珍先是确认了附近几个屋儿里都没了声音,觉得大家应该是都睡熟了,就小心翼翼的从房间里出来,然后打开了苏大伯家院子的大门儿,过程中尽量没有发出多少响动,接着她无声无息的就从大门口儿处钻了出去,走之前还记得给大门儿又虚掩上了。
但是在龚淑珍开门的那一瞬间,借助着惨白惨白的月光,苏颖看清楚了,龚淑珍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件大红色的厚棉袄,脸上好像还涂了红嘴唇儿,反正是瞅着气色挺好,显见是老鼠粥的营养吸收得不错。
所以苏颖:“…”
龚淑珍的行为就很令人费解啊!
于是苏颖连想都没想,拎住了自己手里头的臭臭小炸弹,就一溜儿烟的也抬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