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萧羡鱼大惊,过去查看,可郭皇后毫无反应,郑英亦是张玉又叫萧羡鱼看看四周,萧羡鱼发现四人正处在一大片厚厚蔓条所乱织的藤网上,顶头看不见天,下面望不到底。
“这是哪?”她问。
张玉回道:“我们应该是在山崖深腹地带。”
随后缓缓告诉她坠崖的经过。
原来张玉在掉落的时候,撞到了扒藤的郑英,导致她一起跌落,张玉机敏地将绳子另一头抛给她。
高空坠落惊心动魄,而张玉和郑英二人本能地不停尝攀住什么东西,一番乱抓,张玉到底是抓到了牢固的树枝,苦苦支撑着。
二人没掉下去,连带手腕被绳子另一端套着的萧羡鱼也没掉下去。
但由于惊吓,萧羡鱼半途昏迷,松开了郭皇后,幸好那时候她们离藤网距离不远,郭皇后不是在最高点上直接摔落,所以还好好活着,不然直接摔下来,就算不是崖底,重伤程度也难以想象!
紧接着,张玉将哭哭啼啼的郑英缓缓放落,让她接着萧羡鱼,虽然郑英哭得不像话,却在死难面前,二人依旧通力完成了安置,然后郑英双眼一闭,也昏了。
萧羡鱼听后,去查看郑英,见她伤痕累累,泪迹斑斑,呼吸过快,很明显是力竭之相,心里钦佩至极,不愧是我朝最有来历的书门与将门之后,临危乱,却力所能及。
“夫人,您的手腕…”张玉紧张地想碰,又不敢碰,因为是十分明显的发肿了,祈祷千万不要脱臼。
比起掉下山崖落个惨死,这点伤很痛,但也算不上什么,总之她们目前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这时候什么金钗华衣都不重要,撕下一截裙摆给张玉包扎,奈何有一只手动不了,只能两个人合作处理,随后张玉又将她的伤势包好。
二人再查看了郭皇后和郑英的外伤,也做了相应的包扎。
张玉担忧说道:“夫人,这里太危险了,一旦天黑,蛇鼠猛兽会出来觅食,我们处于这样位置太被动,根本等不到营救!”
话才说完,凶悍的秃鹰飞掠而过,附近的藤枝上嘶嘶嘶的,定眼一看,居然是条毒蛇!
萧羡鱼在寒风中看着这一幕,浑身发抖,“那…那能怎么办?”
张玉看了看那二人,说道:“要赶紧叫醒她们,然后爬到崖底去。”
“什么?"萧羡鱼傻了,指着底下:“这那么高啊,怎么爬”
张玉大致算了下时辰,耐心解释:“高是高了点,但我们坠落那么久,其实离崖底不远了,这些老藤条长年累月生长,不容易断裂,我们可以顺着爬下去。不然,一直吊在这藤网上,晚上被寒风侵蚀,又有野畜虎视眈耽,我们很难见到明日的太阳”
最后一句,说得异常认真与严肃。
“夫人,我从小混在山林间,您相信我,真的不要怕,我们要下去。”张玉几乎是恳求。
勋贵人家的嫡女,千金之躯,萧羡鱼素日里连马都没怎么骑过,别人经常策马击球,她最多在一旁看着的份儿,做过最苦的事就是被李淮生的母亲刁难规矩,还有沈家二房设局跪求药引,再没有别的了。
可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在寒冬里到了夜晚,光靠它们,没有其他取暖的手段根本熬不过去,这还是没下雪的情况下!
又望了望天高野旷的大山,劲风过岗,没有水和食物,朝廷不知何时能平乱再来寻她们…深思熟虑后,艰难点点头,“这方寸之地确实不能久待,我听你的,我们叫醒她们试着爬下去!”
郭皇后摔得较重,故而昏迷最久,萧羡鱼用了很多法子试着叫醒,郑英倒是歇了口缓过来,醒来以后小心爬到郭皇后身边,只见她按了按郭皇后身上的一些穴位,把人刺激醒了。
糟糕的是,郭皇后似乎是有一条腿摔断了,一动便冷汗直冒。
四人神色凝重,张玉说:“如果不找到缓解的草药,娘娘的腿,夫人的手都会…”
废了。
此话一出,郑英已经知道她们的后路了,对郭皇后说道:“娘娘,您得再坚持坚持,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张玉点头如捣蒜,马上拿一块碎石丢下去,只是过了三个呼吸的数,便听见底下扑通一个回响,“不高!”
郭皇后觉得半条命已去,整个人提不起劲,不单腿痛不欲生,连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气若游丝摆摆手:“不行…我不行…”
郑英面露难色,郭皇后走不了,身为臣子她们谁都不能不顾忠义抛下一国之母。
可萧羡鱼想了想,说道:“娘娘您身子受创确实难以下去,但我有个蠢法子,您只需要先忍着害怕下去,其余的交给我们三人。”
说完,大家都疑惑地看着她。
萧羡鱼叫了张玉,拿起那条粗绳确认是否还有用,然后说道:”你熟悉藤植,将它们编织牢固了,连同这绳子一起系我们三个人身上,我们慢慢带娘娘下去。”
郑英脱口就想说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可一瞧见郭皇后虚弱的模样,心里觉得萧羡鱼说的太大胆、太冒险,但却是唯一能试试的法子救援不知何时能来,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她也赞同:“对,就用这个办法!”
萧羡鱼惊讶郑英那么快便同意,遇见生死难关大伙能一条心做事,便是相互给了勇气,顿时像吃了半颗定心丸。
托带郭皇后是体力活,她们趁着张玉编藤好好休息,顺带将郭皇后发髻上的沉重饰物卸掉,为接下来的计划减轻负重,也为了自己行动方便,卸了钗环。
行动前,张玉撕了衣袍成布条,要大家好好包缠掌心,又从袖里摸出一包药粉,涂抹在每个人身上,尤其是手。
萧羡鱼闻到味道,有些厌恶:“雄黄粉?”
“是的,夫人。您带我来祭天,走的是山路,住的山间,我特意备下的,以防万一。”
这大冬天的,怕雄黄的蛇都冬眠去了,但不得不说眼下是极有用的,这东西虫也怕。
想到这里,萧羡鱼又扭头往刚才有蛇的地方看了看,有个说不清楚的感觉涌上心头。
郑英却道:“实在太好了,这样我们更安全下去。”
这是一件从来未做过的事,且事关皇后生死,她们谁都害怕,谁都不敢马虎,战战兢兢地将藤条最开端的一头固定在藤网上,中间一截系在自己背上绑死,又将另一端与郭皇后缠绑得十分牢固。
这么做的目的是怕中间有人不小心或者力竭导致摔落,那么固定在藤网的那一头将是救命的关键!
扶起郭皇后一点一点放下去,这过程,三人揪着心脏,抖着手去做。
再次凌空,郭皇后在狂风中摇晃,她面白如纸,一边下去,一边用没什么力气的手拼命去抓崖壁上的藤条,求个安心。
松弛的绳索一点一点绷紧,到绷成直线时,她们三人相视,像是给彼此信心那般,先由张玉攀着就近的粗藤往下去,瞧着藤条能承受,郑英也咬牙赴死一样爬自己就近的,也无事,萧羡鱼手不便,最后行动。
三人如履薄冰,风雾迷眼,各攀其道前往崖底。
可她们毕竟都是娇滴滴的贵女,自己的重量本就够难承受,还需要分担郭皇后的,尤其萧羡鱼的手腕还有伤势,明显使不出力气,好几次失手滑了下去,简直吓坏人!
手腕从发肿已经恶化至黑紫交加的重淤,骇人得很,疼得眼角溢泪,如果她的手没事,大概辛苦点也能成事,不像现在即使没动,也如火烧一般痛苦。
"羡羡”
萧羡鱼苦撑强忍之际,脑海里忽然响起了沈珩温柔的唤声,心中当即百转千回,心酸委屈,数度含泪哽咽。
沈珩你快来救我啊,真的好痛,好怕…澄澄圆,,,,粒子卡的刚刚好心四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堕失(二)
张玉加速下落,来到她死死撑着的地方,看了看脚下,“夫人,就差一丁点了,我都看见地面上的土堆石头了!”
郑英一听,也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索性一闭眼滑了一段,果然看到了张玉所说的地面。
郭皇后在下面看得更清楚,露出淡虚的笑意:“快到了快到“萧羡鱼,你就这点能耐吗?怎么活着回去见沈相!”
郑英也看见她的伤势,可劲儿挤兑她。
萧羡鱼是个会忍的倔脾气,可郑英故意提及沈珩,多少让人不是滋味,尤其郭皇后还在等着,她只能克服一切想念与痛楚,咬牙往下爬。
待她们安全落地,萧羡鱼的唇渗出的血晕染得比那山间梅骨朵儿的红还要刺眼。
所有人均是蓬头垢面,衣物邋遢,与流民没两样。
萧羡鱼的那只手一直在抖,那种疼钻心裂骨似的,疼得她脸色煞白,连郑英都看不下去,“我们要赶紧找到大夫!皇后娘娘的腿也耽搁不得!”
可话是这么说,这种情况,生个火都是个难题,还说大夫。
崖底更暗,张玉掏出火折子四面照了照,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树丛,还有地面上马车散落的碎件,另外三人没经历过这样的环境,心惊胆战的,总觉得随时会有猛兽毒蛇蹿出来咬人。
得益于张玉野外求生的本事,她找到了一处背风之地,和郑英一起把郭皇后拖了过去安置,然后刨了个坑,用枯枝树叶生了火堆。
她们围坐一起,橙黄的火舌在飞舞,火光映照在身上,大伙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见过谁那么狼狈不堪,可又有谁能笑得出来。
这生死难关,火堆照不暖空悬的一颗心。
疲惫感席卷全身,口干舌燥导致唇部干裂,腹腔中的轰鸣提醒已半日未进过食,她们谁也没开口说话,安静而无力地等待,等待朝廷平乱,然后下来寻她们。
张玉啾了萧羡鱼和郭皇后的伤,对主子说道:“我去找点东西来。”
萧羡鱼不准她独自离开,张玉却铁了心要去,一下就不见了人,气氛又恢复了死寂。
这时郑英却担忧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来,该不会以为我们都摔死了吧?”
郭皇后难掩失落,但不能丧气,便道:“官家一定会尽快派人来的,只要我们等着。”
郭皇后的话避开了生死,萧羡鱼的目光定在肿痛的手腕上,默默想着什么。
郑英打量着她,然后对她说道:“你在想沈相是不是也以为你必死无疑了吧?
带点讽刺的口吻,萧羡鱼扭头看她,只看了一下,又不看了,继续沉浸心事里。
郭皇后摸了摸身上,感觉气温越来越冷,冻得断腿骨的痛苦似乎在慢慢减低,但四肢肢端则泛起冷痛。
都这样了,郑英居然还有心情去挑刺萧氏,郭皇后摇摇头,想管,可没什么力气说话。
“依照你们之间的情分,沈相或许会伤心一阵子,但也不妨碍还有个能排解忧愁的女娇娥安慰。”
郑英说到'女娇娥三个字时有股咬牙切齿的恨意,用力丢了根干柴去火堆里,想要火再旺一些,能暖到郭皇后。
萧羡鱼盯着那些烧着的干柴,“你是不是讨厌金斓公主?”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讨厌你?”郑英不客气地反问。
萧羡鱼漾开一抹虚弱的笑意:“这不是很明显了吗?我的眼力见没那么差。”
郑英这下没回答,只是冷哼一声。
“虽然你不待见我,但我们眼下落难,你能抛开成见,相互帮助…给我的印象就挺好的。”萧羡鱼如是说道。
郑英闻言,面无表情,眼里倒映着燃烧的火光在那里跳跃一瞬。
见她无意搭话,萧羡鱼后靠在长满青苔石壁闭上眼,试图平心静气,尽量忽视腕子上的伤势带来的不适。
周围除了风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就只剩下火堆偶尔爆了一两声火星,也许是太累了,闭上眼后意识便浑噩起来。
她恍然听见沈珩在叫自己,心脏砰砰加快地跳。
“羡羡,睁开眼看看我。”他说道。
萧羡鱼只觉得一双眼皮有千斤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开一条缝,所看见的不单有让她日思夜想,痛苦纠结的沈珩,沈珩身边还站在一个人。
金斓公主一脸蔑视,对她说道:“哟,落这般境地了?像个山鸡似的,呵呵呵一一”
面对这般恶意的嘲讽,沈珩居然无动于衷,反对略为可惜地对她道:“我使劲把你哄好,你怎么命这么薄不过也好,你死了,我不需要休妻或者和离,对我在官场上名声大有帮助,然后正妻之位也腾出来了。
金斓公主曾经为朝廷与南部多年和平做出和亲的牺牲,当年阴差阳错我没娶到她,如今她二嫁给我,庙堂将人人称颂我的大度和美德,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