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池雨其实对这些所谓的神明谈不上信仰,只是既然来了,便随着拥挤的人潮请了柱香,然后替父母和周厉行许了个身体健康的愿望。
他一直认为,人不能够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就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那么只要健康就够了,无论人在何处,身边又是谁,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人活着才能有念想。
从湖心岛回去的时候,路池雨看上了可以自己划的小船,于是他便拉上周厉行直接去租了一艘小木船,慢慢从湖中心自己划船回去。
傍晚时分,湖面的风吹得人很舒适,空气也清新,路池雨听着船桨拍打湖水发出的吱吱呀呀声,抬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青绿,他看着周厉行认真说道:“行哥,你接下来是准备回同仁了吗?”
“不一定。”周厉行半倚靠在船边,他一只手撑着木浆回答道,“可能会去西宁,也可能会先在拉萨待一段时间。”
“嗯……”路池雨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究竟是想要一个什么答案,而且如今就算得到了答案又能如何,都是无用功罢了。
“明天我会送你到博卡拉的机场,后面飞加德满都再转机,我就不能陪你了。”周厉行看着他低声说,“回国的路上,自己注意安全。”
“我是做什么的,你忘了?”路池雨总觉得眼下的气氛有点悲伤,他便刻意打趣了一句说道,“去年京州全市的比武大赛,我是冠军,能一个打三个的那种。”
“我知道。”周厉行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路池雨翘起的头发说,“只是和你认识以后,我好像总是不自觉把你当小朋友对待,想多照顾你一些。”
“这一路,你已经照顾我很多了,行哥。”路池雨抬起眼睛看他,声音真诚。
“可我总觉得还不够。”周厉行神色淡然,可是说起话来却字字句句惹得路池雨心里苦涩蔓延开来。
“行哥,回去之后,我们还能经常联系吗?”路池雨又闷声问了一句。
“只要你需要,随时联系我都可以的。”周厉行似乎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路池雨有点傻得可爱,他又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耳朵说,“但是池雨,回去之后,你也许就会发现,你没那么需要我了。”
路池雨下意识反驳道:“不会的。”
周厉行只是淡淡地笑着解释道:“你现在需要我,是因为我能给你喘息的空间让你逃避现实,可等到回去后,你迟早会意识到,生活里才有你更重要的家人朋友给你力量,到那时候,你就不再需要我了。”
“周厉行。”路池雨听到这儿终于脸色冷了下来,他沉声说,“别再说这种话了,在我这里,你和我的家人朋友,都是同样重要的人,我需要你,哪怕我们……很久很久都没法见面,我也会需要你。”
“那你会想我吗?”周厉行笑着凑近了路池雨,又故意缓和气氛逗他问道。
谁知道路池雨很认真,他抬眼一字一句说:“我会的。”
似乎是怕周厉行不相信,他又急匆匆补充了一句:“我会很想你的。”
小木船飘飘荡荡终于还是到了岸边,就像是他们荒唐的旅程即将到达尽头,在下船前,周厉行伸手去牵路池雨的手,也许是因为不小心沾到了湖水,路池雨的手有些凉,于是他便更加顺理成章地贴近周厉行滚烫的手心。
周厉行紧紧牵住他的手,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知道你会想我,知道你也同样把我放在心上,知道我们经历过的每一刻都是无比真实的。
知道你也同样爱我。
可是这些话,周厉行却无法一一说出口,如今,每多说一句话都是在动摇分别的决心,他最后只能轻描淡写地留下这一句“知道了”。
路池雨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如今离开前,整理东西这件事也减轻了很多负担,出发去博卡拉机场的路上,他和周厉行并肩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却彼此沉默无言。
路池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一场匆忙如梦般的相遇,真诚且热烈地爱过,也共同参与了彼此人生的重要部分,对于一场“艳遇”来说,这似乎已然足够甚至有些过了。
可是若是对于一段认真诚恳的感情来讲,这些还远远不够,这些理应还只是一个起点。
只是他们的这个起点还没开始,却已经要画上句号了。
博卡拉的机场很小,甚至给人感觉和国内很多三线城市的汽车站差不多,一共只有三个登机口,每日来往的大多数航班都是从加德满都到博卡拉。
“我要走了。”路池雨拖着轻飘飘的行李箱,和来的时候一样,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日常洗漱用品,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带走。
周厉行看着路池雨,他沉默着,眼神里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最后却只是抱了抱他,他说:“一路平安,池雨。”
“照顾好自己。”路池雨鼻子一酸,又觉得自己快要不争气地掉眼泪,他拼命眨了眨眼睛,不想把分别的场面闹得哭哭啼啼,很是狼狈,可是嘴里仍旧忍不住多念叨几句,“你最近太瘦了,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
“知道了。”周厉行点头,他伸手替路池雨拉上了外套的拉链,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低声说,“池雨,我会一直为你祈祷,希望你永远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