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翰林:这赵祭酒还有两幅面孔,先前可硬是要逆着国子监的规矩,让他家女儿进来参观的。
诸位五经博士、学正、司业们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得,看来这位只是个会读书不懂得变通的!
怪不得才中了状元就被皇帝下放到荆州,破了大案不仅没得个好官职还来了国子监这个一个没油水、升迁无望的破地方!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是要烧到他自己了!
当天夜里京都十几位官员都收到了被请家长的通知,而由于参与斗殴的人数众多,赵祭酒觉得分两批接待。六部一批,六部以外的几人一批。
早朝时,六部的人参了赵凛一本,说他小题大做,耽误大家时间。
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慢悠悠道:“让你们去就去一趟,你们除了整日哭穷,好像也挺闲!”
这是在拐着弯说他们哭穷掏国库的事了!
众人不敢再多言,等散了朝,六部的尚书聚在一起往国子监去。路上,几人心情都无比忐忑。
看皇帝今日这态度,明显是在纵容赵凛。
先前好不容易把赵凛弄出京都,没想到他又强势杀回来了。一想到他搅事的本领,六人都头皮发麻,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凛这搅屎棍不会又要搅屎了吧!
第132章 132
六部的几个尚书臭着脸到了国子监, 罗学正苦着脸将人请进了赵凛的处所。陪着小心道:“几位大人稍坐一会儿,喝点热茶,赵祭酒立马就来。”
陆尚书先发作了, 双手叉腰愤怒问:“还要我们等?你们赵祭酒好大的威风,快快让他来, 不然本官不奉陪了。”
其余几位尚书都是臭着脸, 罗学正点头哈腰:“下官这就去催, 这就去催!”说着抹了汗拔腿就跑。
心里觉得这新来的赵祭酒委实不靠谱,这种情况下还让六部尚书等, 不是明摆着找挂落吗!
待会估计会被剥皮拆骨分尸!
六部尚书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花尚书终于不耐烦了, 把冷掉的茶碗一搁, 蹭的站了起来:“不等了!”
娘的,这搅屎棍不看也罢!
其余五人也跟着起身, 就在花尚书走出门口时,赵凛正好捧着一垒书进来。笑问:“花尚书, 多年不见,不叙叙旧急着去哪呢?”
他实在太过高大, 一进门, 整个院外的日头都被挡了个干净,无端给人一股不适的压迫感!
再看那张脸, 笑里藏刀,果然还是一样惹人厌!
花尚书冷笑:“去了荆州多年还没学乖,才回来又想被贬不成?在坐的几位大人都忙得很,没空过来坐冷板凳!”
刑部顾尚书也蹙眉:“赵祭酒, 你若真心为犬子着想让我们来一趟也无可厚非,但晾着人委实过分了!”
其他几位尚书附和:“就是, 我们人也来过了,现在请赵祭酒让开,明日等着被参吧!”
赵凛几步走了进来,越过花尚书和陆尚书,在几人的瞪视中走到主位坐下。然后慢条斯理把手里毁坏的书放下,从中间抽出几本账!本往案桌上一丢,道:“几位大人不凡看看这些账本再决定要不要参下官,要不要继续陪下官坐下去。”
门口的花尚书和陆尚书没动,陈、苏、顾、李四位尚书狐疑的拿起账本翻看。看着看着脸色就大变,花、陆觉得不对劲,也走过来拿起账本翻看,看了几页后脸色煞白,抬头死死盯着赵凛:“你拿这些账本给我们看是什么意思?”
赵凛轻笑:“自然是想威胁六位尚书。”
这话太直白,气得几人胸口起伏。
赵凛继续道:“这些账本是手抄本,是从齐州判手里得来的。六部同静亲王合伙在大业各处吞没金矿,又给肖鹤白提供兵器的每一笔账目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下官若是把这个呈到御前,只怕诸位大人都得下大狱,若是皇上有心铲除世家,连带家族也不是没可能的。”
“毕竟,贪没的银两足够砍一百次脑袋了!”
六位尚书手心都开始冒汗: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中间人齐州判会留一手,明明肖鹤白来信说,人被关在了矿场,所有账本都销毁了!
陆尚书先沉不住气,举着账本道:“赵祭酒未免太天真,你以为仅凭这些账本就够定我们的罪?我们可以说,账本是你或者肖鹤白伪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们,分离朝廷!”
赵凛挑眉:“哦,那你们和肖鹤白、庞太妃往来的信件呢?笔迹、署名、私人印章,这些能作假吗?”
“信里提及的数目可是和账本一一对上了!”
几人后背冷汗直流,心脏都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起来。
“皇上日日为国库忧心,你们此举是在挖皇上的心啊!”
六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惧,沉默几息后,都默默坐到赵凛下首。
“赵祭酒想让我们做什么就直说吧!”
赵凛扬唇:“暂时也不用你们做什么,下官知晓静亲王手里也有你们的把柄。前日皇上召见下官,让下官想办法逼静亲王造反,你们别闲着没事当搅屎棍就行!否则……”他扫视一圈。
几人被噎了噎:他们怎么就是搅屎棍了!
我们忍!!!!
里面几位在聊着,外头守着的童子和罗学正时刻注意里面的动静,生怕赵祭酒被六部的尚书群殴。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罗学正有些担忧,正想着要不要借着添茶水的由头进去瞧瞧情况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六部的大人沉着脸出来了,看上去都是一副被训斥了的模样。
罗学正连忙让开,等几位大人都走远了,他才小心翼翼的问:“赵祭酒,几位大人?”
赵凛老神在在:“哦,无事,六部的大人已经深意识到对孩子品行的疏忽,并保证这就把各家的孩子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说着丝毫不理会罗学正以及两个童子震惊的眼神,朝远处看了看道:“另一批学生的家长到了吗,到了就让他们过来吧。”
两场谈话一直临近午时才结束,赵凛在整个国子监博士崇敬的眼神中散职往家里去。等到了府上,守门的护卫走过来小声同他道:“大人,翰林院的秦侍读和刑部赵检校来了,姑娘正在正厅接待呢。”
赵凛点头,快步穿过前院往正厅走。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那喝茶同宝丫说话的秦正卿和赵春喜。
几年不见,秦正卿沉稳了许多,身上都是官场浸润出来的圆润。赵春喜倒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是斯斯文文的。
听见脚步声秦正卿先起身笑道:“清之兄,别来无恙啊?”
赵春喜也紧跟着起身:“清之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赵凛走近示意两人坐,笑问:“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是约好的?”
赵春喜摇头:“不是,我们在前面一条街碰到,就一起来了。”
赵凛:“那挺巧,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午饭吧。”他看向宝丫身边的小满,嘱咐道:“去瞧瞧午饭好了没!”
小满立刻哒哒的跑了出去。
赵凛瞧了眼他们两个面前的茶碗,问:“等了许久吧,真不巧,今日接见六部和其他大人费了些时间。”
提起这个,秦正卿蹙眉,温声劝道:“清之兄,你好不容易才回到京都,莫要同六部的大人过不去了。六部大多都是世家出身,在京都的势力根深蒂固,连徐首辅也极为头疼。”
赵凛笑意淡了几分:“我不是同他们过不去,这次众学生斗殴,我只是正常请六部的大人去谈话。”
秦正卿:“其实这种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较真对你没好处……”
赵凛放下茶碗,转移话题:“不提这个了,听闻九如与徐首辅家的嫡女定了亲?”
秦正卿见他转移话题,颇为不悦:“清之兄,你就听我一句,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宝丫想想,万一又被贬……”
赵凛笑意彻底没了,抬头看向秦正卿,称呼已然变了:“秦兄,各人有各人的为官之道。我们多年不见,看待事情的方式不同我能理解,但也请你莫要再劝我!”
秦正卿愣住,显然没料到他说话如此直白,尴尬了两秒,起身,叹了口气:“我本是为了清之兄着想,忠言逆耳,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先走了。”说着就往外走。
还没说两句呢,赵宝丫和赵春喜齐齐站了起来。
“哎,秦兄!”赵春喜拧眉,眼见着人没影了,又转身看向赵凛,“师弟,你……”
赵凛看着他眼神冷凝:“怎么,你也想劝我?”
赵春喜摇头:“我劝你做什么,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做事考虑比我们都周全,你做什么自是有自己的道理。”他迟疑,“只是你与正卿多年同窗的情谊,莫要为了小事闹矛盾!”
赵凛面色缓和了些:“哪里是我想同他闹矛盾,只是多年未见,已经说不到一起去罢了。”
赵春喜叹了口气,赵凛转移话题问:“老师说你在刑部任职?”
赵春喜点头:“老师的三子就在刑部任正五品郎中,我就在他手下任职。”
赵宝丫插话:“那春喜叔叔有喜欢的人吗?”
赵春喜和赵凛同时扭头看她,都颇为诧异。赵宝丫眼神清澈,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赵春喜摇头:“倒是没有,宝丫问这个做什么?”
赵宝丫弯着眼笑:“就问问,钱叔叔成亲了,秦叔叔定亲了,顺带问问春喜叔叔。”
赵春喜轻笑:“你放心,等叔叔成亲定会请你去吃喜酒的。”
赵宝丫:小姑不是新娘子,她才不想喝呢。
三人吃晚饭期间,院子里的小黑在疯狂犬吠。赵凛询问怎么回事,下人来报,好像有人想翻墙进来,被小黑撵掉了靴子。
赵宝丫疑惑问:“不是星河哥哥吧?”
下人摇头:“绝对不是,小黑时常跟着霍小公子,若是他,不会叫得这么凶。”
赵凛放下碗筷,嘱咐道:“多拍些人守着屋子,明日有空再去集市上买几只狗回来,凶一点放在后院。”
下人领命匆匆去了。
待到午饭过后,赵春喜走了。赵凛去了后院,吩咐下人把从荆州带过来的东西收捡一番,装车准备去静王府。
赵宝丫听说他要去静王府,立刻自告奋勇的也要跟去。
赵凛劝她:“静亲王暴戾,你还是留在家中吧。”
赵宝丫:“不行,家里有贼,不安全,我要跟着阿爹。而且我去了,一定能帮到阿爹的。”
赵凛一想也是:午饭时偷闯的贼人来路不明,丫丫还是跟着他吧。
他们也没避讳,载着满车的东西浩浩荡荡往静王府去,这边一动身,京都许多官员就收到了消息。众人心道:这人还真勇,刚刚把静王府连根拔起,连老太妃都一并弄死了,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跑去找死。
事实上,王府的人压根不搭理赵凛,父女两个人在王府门口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周围聚起一堆看热闹的百姓。
赵宝丫抱着猫猫探头往外看:“阿爹,我们进不去怎么办?”
赵凛拿出早准备好的糕点塞给她:“不急,他们会请我们进去的。”
他掀开车帘子朝马夫吩咐了两句,马夫跳下马往后面去。很快有两个家丁抬了一个硕大的铁锅到王府门口,然后往铁锅里添柴生起火来。
时刻注意他们动静的管家瞧见点火,还以为他们要放火烧王府,吓得赶紧开了门呵斥:“你们要做什么?”
家丁道:“我们大人带了太妃的遗物过来给王爷,大人说,既然王爷不想要,就全烧掉好了。”
“遗物?”管家快速让人去回禀了静亲王。
很快,有下人回来同管家耳语了两句。管家立刻拉开门朝着马车道:“赵大人,既是送太妃的遗物就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