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洵说一醉解千愁, 狗屁。
窗桕半开着, 男人小心翼翼开了再敞开窗, 萎着身子稳稳落地。
屋内散发着她的清香,心里火烧火燎的失空感瞬间被填满,头疼也微微缓和。
男人轻手轻脚,紧提着一口气,绕过屏风,悄悄行至榻前。
幔帐垂落,从里头露出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腕横在塌外。
腕骨上面的捏痕迹渐渐淡去,不难闻出药味,想必是她上了药,伸出来塌外晾着。
见此,不免想到那日的争执。
自回来,就再也没有好过的一日,江氏真的娇嫩,他被咬过的地方没上药,也快好得差不多了,她认真上药都还没好。
是他太用力了。
男人在心里反思了,心疼的同时,忍不住低喃,“你便是与我说一句好话又如何...”
一句好话。
在府上时,尚且知道给他铺台阶,离开闻府连个板凳都不舍得给他递。
从怀中掏出了上好的金创药,原先给江映儿治过腿伤的药,轻轻给熟睡中的女子轻轻抹药。
动作极其缓慢,几顿又顿,似乎并不想结束,才多番停留。
擦好后,静等着药膏干涸。
半响之后,男人的长指撩开了幔帐。
露出心心念念的一张娇脸。
“......”
不管心里有多少气,只要见到江氏,就会转变成为不可言喻的委屈。
她双眼紧闭,睡得极熟极香甜,长卷的睫毛耷着,投出一片圆润的弧影,靠过去,闻到江氏身上甜蜜醉人的芬芳。
喝了那么多的烈酒不曾醉,只要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心醉神迷。
那日他在盛怒,亲得狠戾。
她被亲肿的娇唇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闻衍再凑上去,紧盯着眼皮子底下饱满欲滴的唇。
十分想亲的欲。
不成。
他不能再被江氏牵引,说好了要忘掉她。
该走了。
男人心里念叨着要走,磨磨蹭蹭到外头隔壁院里的公鸡打鸣,江映儿黛眉一触,快醒了。
他方撑着手缓慢起身,原路返回。
见自家公子好端端回来,小厮们松了一口气,大公子再不出来就被人发现了。
闻衍终于出门,闻老太太收到底下人的消息,怨他不争气的同时,又头疼不知该如何。
“他怎么又去?人家都不要他!”
夜半翻墙,也不怕再被江映儿的弟弟刺一个窟窿。
仆妇给闻老太太端上来参汤,”老祖宗宽心,郎中说了您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少动怒尤忌费心伤神。”
闻老太太拨开参汤,“叫我如何省得下心。”
“衍哥儿现在失魂落魄,不吃不喝,成日饮酒,我难不成,还要再遭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
撕破脸后,几房分府而住,“若是衍哥儿一蹶不振,我的身子能撑几年?铭哥儿将来再有出息,年岁尚小,能玩得过族里的老狐狸吗?”
分家后,闻家的势力渐渐分散了,不光二房三房开始夺食割铺,外戚动作频频。
闻老太太捏着眉心,仆妇见她心忧不已,脸色难看,眉头紧皱,叫下人端安稳心神的药来。
吃过药缓下心神,闻老太太好多了。
老媪抱着闻铭过来哄他开心,闻老太太见着了重孙,心中忧虑不减。
”铭哥越长越越像江氏...”闻衍甚少看来看他。
说到像,仆妇提了一个主意。
”老祖宗,依奴婢看,您不如给大公子纳小房看看?大公子经事少,仅有过江姑娘一个女人,难免有些...”
提到纳小房,闻老太太就头疼,“你这老货,提的什么馊主意,家中原先闹出来的几桩事情不都是因为纳小房搞出来的事。”
“再者说,衍哥儿死心眼,他能看上别人?”姜家两姑娘的品性暂且不谈,相貌在淮南却是一等一的。
如此,闻衍都看不上。
再去哪貌美如花的姑娘,就卢氏挑选的那些,歪瓜裂枣!
“死马当作活马医,大公子中意江姑娘,江姑娘不将大公子放在眼中,您不如就找几个跟江姑娘相似的女子招进门。”
闻老太太顿住了,思忖中,“......”
仆妇接着说道,“此话要是传到江姑娘口中,她忧虑小小公子,小房进门若是对小小公子不好,她必然不会没有动作,老祖宗您也算给大公子和江姑娘从中搭线了不是?”
“真够馊的。”闻老太太半响点评道。
“老祖宗觉得呢?”仆妇笑说。
江映儿与闻衍同闻衍之间陷入僵局,一个端着架子不肯低头,一个满不在意不肯回头。
“你说说...怎么就闹成这样?”闻老太太呼出一口气。
“依你说的办吧。”
“要知会大公子吗?”仆妇问。
想到闻衍的脾性,闻老太太也是怕了,摆摆手,“让人知会他一声,若是衍哥儿不愿意,此事作罢。”
细水长流,日后的事情说不准。
瞒着闻衍办,再来第二个江氏,闻家遭不住了。
闻衍休憩了一日,仆妇去与他说后,夜里他来凝云堂用晚膳。
闻老太太以为他来回绝此事,没想到居然点头了。
“你...想好了?”
闻衍坐于下首,面无表情,“嗯。”
“孙儿听凭祖母安排。”
闻老太太皱眉,放下粥勺,“这回祖母要你自己的主意。”
“若是你心中不愿,祖母不会为你安排。”
早知道闻衍对着江氏要死不活,闻老太太当初宁愿不做这桩亲事。
“孙儿...”
脑中闪过去看江游夫妇时,那些狱卒说的事情,丘海已经被派了出去,江氏前脚从闻家出去,后脚便上了丘家的门。
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不出来。
还是笑着走出来的。
不就是一点廉价满地可见的肉干吗?吃?男人舀了一口清粥,咬牙切齿咀嚼着,眼神阴沉。
话说一半怎么又不说了?闻老太太不明意味,“衍哥儿?”
男人回神闭眼,“孙儿愿意。”
江氏尚且能够另觅良缘,他为什么不可以重新有别人?
闻老太太窥他绷紧的下颌,“......”
小道消息,闻家大公子要娶正妻了。
“你是不知道,听说非貌美不娶,还得身家清白。”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真要登上门闻家的大门,真要进了闻家,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江映儿到铺子里巡查,听着进来采买香料的女子们窃窃私语说个不停。
“......”
闻衍选正妻,跟皇宫贵戚挑选人没什么区别了。
江映儿不欲听,巡查完香料铺子,欲出门时,原先在旁边说闲话,挑选香料之人,忽然把话说到她身上。
“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
江映儿皱眉,“......”
晨起取拿香料不方便,巡铺时忘记换回女身,她出门不方便,故而做了身男装打扮。
“只可惜你是男儿身,若生做女儿,必然是有机会的入闻府。”
江映儿淡哦,“姑娘何出此言?”
“兄台不知道,听闻家的人说,要的姑娘需得杏眼水眸,玲珑俏鼻,听被挑的人说啊...”
女子压低了声音,“要与先前的那位,有几分相似,越像越好。”
江映儿越发皱眉,“.......”
原先那位,不就是她?!
“公子男生女相,可惜啊。”
江映儿淡抿唇,皮笑肉不笑,出了香料铺子。
边疆起了叛乱,江聿已经随军离开了淮南。
江映儿原先是要给他好好送行的,谁知事发突变,江聿连江游夫妇来不及去看,匆匆走了。
沈辞霁先前夜里露面,就去了边疆,听任洵说,淮南同边疆近,沈辞霁被朝廷临派去与之谈判。
陵台九洲的事情谈不妥,军队随调,因此江聿得走,恐怕要起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