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爷板着脸来?,又微笑着去了。下?剩胡家两口?还闷在那里,都在为雀香的事懊恼不迭。真?是,倘或早些说,何至惹出这些麻烦?胡夫人只觉脑仁怄得更疼,欲哭无泪。
妙真?又折身进来?客套,“真?是给舅舅舅妈添了麻烦,怪不好意思的,舅妈明明病着,还要为我的事烦心。”
胡夫人那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手摁着,一手慢慢摆一摆,“我们是你?的舅舅舅妈,你?爹娘不在跟前,自然是我们操心。你?去吧,舅妈这脑仁实在疼得厉害。”
这里辞出来?,妙真?思忖片刻,调转去雀香屋里看看。近日听见她在屋里大哭大闹,一会说要吊死,一会说要吃药,弄出好大的动静。她要装不知道也不能够,只好去瞧瞧,只当是她病了去探个病的意思。
前脚踅入房里,跟着就有个瓷碗砸出来?。妙真?跳着进去,看见雀香在罩屏里榻上摔碟子?砸碗,穿着件家常鹅黄薄褂子?,月魄色的裙。还是那样嫩的颜色,只是没装黛,砸碗碟砸得用力,把挽好的头又抖散了,猛一瞧,再没了往日那份疏疏离离的清高,竟像个泼妇。
她看见妙真?进来?,忙把盘着的腿放下?去,手把散乱的头发刮一刮,尽力维持着一份体面?。可笑得有些僵硬和勉强,“大姐姐来?了?大姐姐请坐。”
妙真?把她那丫头看一眼,脑筋一转,吩咐一句,“看你?如此不小心,还不另外摆饭上来?。”
三人都解了一份尴尬,但雀香心里如何也谢不起来?,觉得都是受妙真?牵连才毁了名节。那两个贼分明是冲妙真?去的,不知怎的摸进了她房里。门上的曹二宝私底下?给打死了,说他是犯病死的。但那两个贼再找不到了。
她无论如何是说不清,衣裳扒光了没出什么事,谁信?
这话还是那时她娘对她说起的,那时是议论妙真?,所以表情满是一种得意,是觉得她这主意很好。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劝一句也没有,袖手旁观,渔翁得利。
说不上懊悔还是恨,使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别?扭。又别?扭地?叫丫头给妙真?上茶,“大姐姐今日怎的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我去看舅妈,走到你?这里,顺道进来?瞧瞧,隐隐听说你?有些不好?”
妙真?用词还是谨慎的,说“隐隐”,不确凿,怕说到她的痛处。
即便如此,雀香仍然感到一种刺痛,本该是妙真?受的灾转来?她身上,她觉得很是冤枉。她窥着妙真?刺探,“你?听见说什么了?”
“就听说你?有些不爽利,像是病了。”妙真?忙打马虎眼,“我近来?事情多得很,没怎样留心。”
雀香不知该如何笑,所以笑得没温度,“已经?快好了。大姐姐在忙些什么呢?”
妙真?心下?后悔进来?,尴尬地?在这里和她周旋,“先忙着打发良恭去南京,后又忙着商议和安姨父家退婚的事。”
“良恭去了南京?”雀香马上记起良恭的模样,随即想?到那素未谋面?的黄家公子?。她当下?又是一片灰心,不晓得黄家听见流言没有,说不准他们是不是也要退婚。
妙真?说的一筐话她也没留心去听,只缓缓走到两扇槛窗前,心下?获得了一份梦寐以求的忧伤。
可她想?,原来?忧伤也是各有不同,有的忧伤是梢头掠过的一缕风,带着幽凉的清香;而有的忧伤则是落叶底下?的烂泥,裹着虫蚁的尸体,是腥气。
第52章 玉屏春冷 (十二)
五黄六月, 火伞高张,这?边厢妙真刻意瞒着林妈妈与白池,请她舅舅与邱纶出面解了和安家的?婚约。那边厢林妈妈也瞒着她,打点东西预备将白池送到无锡去。
这二十来年在尤家, 林妈妈也攒下些体己, 可这?一向贴出去不少,下剩五六十两?, 都?装在一个匣子内交与白池, “他们?邬家虽然有些家底, 可你是新人进门, 得放些钱在身上。你自小跟着妙妙也是铺张惯了的?人, 倘或一时有过不去的?地方, 把这?钱拿来使?用。”
白池不去接那匣子, 转去妆台木然地梳着头。镜子里也是一张木然的?笑?脸,她微笑?成习惯了,那笑?仿佛要终身嵌在脸上,不论心下是喜是悲。
她道:“还是娘留着吧, 您的?病不少请郎中抓药。”
“我不缺这?一项使?用, 妙妙那孩子这?点孝心还有。”林妈妈硬去给她放在打点好的?一只大描金箱笼里。
这?时胡老爷打发了个?管事的?来回,“林妈妈,姑娘,老爷定下后日就动身,都?打点好了, 我亲自送姑娘去。”
林妈妈谢着抓了些散钱给他, 转进来, 又有些担忧,“你去瞧瞧, 要是果然像舅老爷说?的?那样好,你就留下。倘或不如意,你还回来,我再替你打算人家。”
白池挽好头起身,一面答应着,一面将她老人家搀回床上去,“您还是睡着吧,这?几日您的?病又不大好了。”
说?话?就往正屋里去,这?半月她伴妙真的?时候多了些,一处长大的?两?个?人要乍然离散,心里总觉得是从身上剌了快肉似的?。妙真还不知情,并花信两?个?在屋里说?话?。
这?两?头的?事情花信皆不晓得,晓得她藏不住话?,都?把她瞒着。她只顾抱怨自己的?事,“我昨日在那边井里打水,和他们?家一个?婆子吵起来。那婆子也太欺负人了些,我千辛万苦打上来的?水,她嬉皮笑?脸说?两?句,也不顾我答应不答应,就倒进自己桶里。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从前在家时也没有哪个?婆子敢如此?欺负我。”
近来炎天暑热,难免火气大,花信本来爱抱怨,现下抱怨得更多。妙真觉得自己把她带累的?,讪着不好搭这?腔,只趣她,“你还晓得个?‘虎落平阳被犬欺’,跟我一样,也长进了。这?些力气活,你叫宁祥去做好了,宁祥高兴做的?。”
宁祥就是严癞头,花信更愿意叫他的?绰号,“那严癞头长得五大三粗的?,我看见?他都?有几分怕,哪里敢使?唤他?我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挥拳头。你看他对邱三爷都?不客气呢。”
说?到邱纶,想起些话?来,走到榻上正要对妙真讲,不想白池进来,就不说?了。
白池挨在妙真这?边坐,因要走了,待花信也不免亲善许多,“你不惹他他打你做什么?人不可貌相,他虽是个?粗人,可依我看,也并不是什么恶人。”
花信乜来一眼,“你怎知道?”
她当然知道,那时就是给严癞头和良恭绑去的?。良恭偶然过去一回,都?是严癞头在那里守着她。松了绳索怕她跑了,栓得紧了又怕勒着她,后来是扯了条布捆的?她。一日三餐,哪一顿都?不缺她的?,她慢慢不怎样怕,因此?才不吵也不闹。
她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自然知道,我见?识得比你略多些,看人也比你有些眼光。”
眼瞧着花信又要争执,妙真忙扭过头问:“妈妈今日好些了么?我才刚起来,还没过去瞧呢。”
“还是那副样子,这?会又睡了。”
“那我晚夕再去。”妙真想着与安阆的?事情完了,自然就该打算她和安阆的?事。刻意说?道:“不知表哥这?会到北京没有,几时才回来呢。”
白池只淡淡摇首,“不晓得。良恭只怕到南京了吧?”
妙真也知道她是有意不搭腔,心里倒觉好笑?。她扯扯她的?衣裳,“这?衣裳是旧的?吧?白池,你像是自打咱们?家里出来,这?两?年?就没裁做过衣裳。昨日邱纶拿了好些料子给我,给你裁衣裳穿吧。”
说?话?就去吭哧吭哧地把几匹料子搬来榻上,三个?人扯着看,是些秋冬的?厚料子。妙真有意要给白池裁衣裳做嫁妆,因此?忽略花信与自己不提,“这?颜色太淡了,不大合适我穿,都?给了你,咱们?叫舅妈请个?裁缝师傅进来量量。”
花信在对过一听,心下老不自在,暗暗把二人瞟一眼。将那匹藕荷色的?扯开一角,“这?个?颜色倒好,花纹也好看。姑娘记不记得,我有件藕荷色的?纱裙,你说?我穿着最好看。”
妙真领会意思,打算一笑?混过去。笑?也笑?得尴尬,心想这?会要先?紧着白池,等安阆回来,少不得就要张罗婚事了。
白池想的?却是后日走,哪里赶得及裁什么衣裳,推给花信,“你喜欢你就拿去裁,我的?衣裳多得很。”
花信因见?妙真脸色,只得要一片,“我不要多的?,我拿尺头来比,够做件袄子就成。”
妙真忙道:“对对对,等我再得了,再给花信。”
三推四推下来,料子还是落到白池头上。妙真盘算着这?可不够,白池虽是丫头,可要嫁的?是榜眼相公,嫁妆得体面些。想着要从自己那份嫁妆里抽调出二百两?银子来办。
少不得次日起来,吃过早饭就走到胡夫人房里去要。胡夫人彼时正在房里听往苏州去回来的?那管家回话?。
那管家笑?呵呵禀道:“小的?带着些东西上黄家去,说?是老爷太太差我去送礼。亲家太太很是高兴,和小的?客气了好半晌,又留小的?在府上歇了一日。小的?留心打听,黄家像是听见?了咱们?姑娘的?事,可并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反说?一定要拿到那两?个?贼人正法。”
这?屋里正按时按份地在摆早饭,原本胡夫人是吃不下,陡地一听,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来,顿觉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胃口也起来了,端着饭碗直笑?。
“你这?是自己猜的?还是听见?谁说?的??”
“小的?是听他们?家太太跟前的?婆子说?的?,那婆子的?意思,想必就是亲家太太的?意思。我想他们?黄家已猜到了小的?来意,可这?话?呢,不好当面讲,就使?个?婆子递话?。太太尽管放心,没事了,人家心里只心疼咱们?姑娘。”
胡夫人愈听愈觉通体舒畅,“那姑爷你见?着没有?”
那管家摇摇头,“小的?去的?不巧,说?姑爷和几个?朋友去访一位才华横溢的?先?生去了。”
胡夫人那年?去也是赶上这?位黄四爷出门,只在瞅见?门前瞅见?他一个?背影,给一班下人围簇着,前呼后拥,排场非常。
“到底官贵人家,你瞧,这?胸怀就是不一样。听见?咱们?姑娘的?事,首要想的?是要严惩贼人。要换寻常人家,舌头根子还不嚼起火?”她一面说?,一面翻着眼皮笑?,“这?样的?人家,教导出的?公子也不一样,你听他们?说?去访先?生,这?样大热的?天还肯出去拜访那些有学?问的?人,又可见?他是个?谦卑有礼的?人。”
说?着把饭也且放下不吃,好一堆话?表彰自己的?功绩,“你老爷还说?我是费七八力去高攀,我看不见?得,人家也很看重我们?姑娘嘛。要不是我主动去攀,这?样好的?事能落到咱们?家头上?我知道这?些,心里总算踏实了,好,也算你大功一件,去领赏吧。”
碗一搁下,再不能吃了,只觉肚肠都?给这?喜气阗满了似的?,吩咐收拾饭桌,端上茶来,又遣人去叫胡老爷。
她窝在那给太阳晒烫的?一角榻上,脸上的?笑?迟迟落不下来,连胡老爷进门,也不再讽他。知道他是从是孙姨娘那头过来的?,也难得宽厚不去计较,叫丫头又上碗茶来。
把管家的?话?一一告诉胡老爷听后,胡老爷也满是意外之喜。眉梢一挑,奉承了他太太几句,“还是你办事办得牢靠,黄家这?样宽厚的?人家实在难得。”
胡夫人笑?着乜他一眼,“你前头不是还怪我尽出些歪主意?这?可是歪打正着了吧?这?下好囖,黄家这?头是不能生一点变故了,雀香这?两?日呢,也不闹着要死要活了。我的?病呢,也好了。你呢,也去对你那孙姨娘说?,家里的?事情不要她操心了,她是什么份上的?人,也配当我的?家?”
胡老爷“呵呵”笑?着,打算把关于孙姨娘的?话?含混过去,盯着雀香问:“姑娘好了?我下晌也去瞧瞧她去。”
“你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去瞧她啊?她闹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嫌她闹得烦?有你这?么当爹的?么?我看你也不必去,她有娘就行?,爹,只当他死了。”
正说?着,听见?妙真过来,胡家两?口忙收起些没遮拦的?话?端坐起来。妙真近前行?礼,无论如何,她与安家的?婚事算是彻底告吹,胡老爷也算对安老爷有了交代,因此?打着长辈精神,难得关怀,“近来天气热,姑娘家身子弱,少在日头毒的?时候走动。”
妙真笑?着旋去椅上坐,“这?会太阳还温和呢。我是有事情来烦舅舅舅妈。”
“什么事情,你说?。”
“我想调用我那里的?二百两?银子,早上尧哥哥不在家,只好我自己过来了。”
胡老爷一听到说?钱,便抽身躲出去,一切交给他太太周旋,“你对你舅妈说?吧,家里的?事都?是她在管着,染坊里还有事,我先?过去,你们?娘母两?个?说?。”
既然今番这?钱是确凿不往安家去,那就是他胡家的?囊中之物?。胡夫人是势在必得,何况听见?黄家待他们?如此?亲厚,愈发要跟人家做好。
因此?笑?问:“你这?丫头什么事情要使?二百两?呀?你跟舅妈说?说?,这?可不是小钱。”
妙真想着要是给她知道是给个?丫头添嫁妆,她肯定不能答应。便扯谎道:“林妈妈的?病总不见?好,我想拿钱打发尧哥哥去寻访些名医。另则,听见?邱三爷说?,他织造坊里有人要到南京去走一趟,我想托他们?给捎带些银子去,良恭走时带的?钱只怕不够。”
都?是正经用道,堵得胡夫人没了话?说?。可仍不愿动库里那笔,便说?:“那这?两?天叫人支取给你,你那些钱暂且不要去动它。如今又不出阁了,更是动用不得,先?放在那里,等另寻着户人家再来打算。”
末了叫了个?婆子进来,叫她往外头柜上去筹措。妙真谢着出来,心下也疑惑,怎么回回来支取银两?,她舅妈都?推说?麻烦,难道自家贴钱出来倒不麻烦了?
隔日午晌,妙真还在歇午觉,果然见?胡夫人打发了个?婆子送来二百两?银子。她忙起来迎待,落后打发花信去西屋里叫林妈妈来收检银两?。不想花信去踅转一圈回来,说?那屋里没人。
妙真在镜前挽好头,起身来把窗户推开向那屋往往,“好像是出门去了,窗户关得死紧。去哪里了呢,怎么没来告诉一声,和你说?了么?”
“没有,她们?母女出门还要来告诉我么?我又不是她们?的?主子。”花信忙了一晌,坐在那里打哈欠,“兴许去街上逛去了吧。”
“妈妈那病身子,你叫她顶着这?样大的?太阳出去逛?亏你想得出来。”
花信不言语,管她哪里去了,就是死了也不与她相干。她翻了个?茶盅倒放凉的?茶吃,扇着一片巾子,冷不防地想起那日因白池进来打断的?那番话?。
此?刻还不晓得妙真已与安家退了婚,不过想着那日安阆说?的?那些话?,也猜到以妙真的?性?情,这?门亲事恐怕做不成,便早早替妙真打算起来。
若说?为妙真,也不全然是,也是为她自己。她可不想长年?在胡家看人家的?脸色,也不想经久做这?些粗活累活。
这?般眼珠子一转,端着茶盅挪坐到榻上去,“姑娘,我听说?邱三爷在外头找着房子了,这?几日正张罗着要搬过去住呢。”
炕桌上有个?白瓷碟子盛着鲜荔枝,一个?个?嫣红粉嫩,还是邱纶使?人送来的?。妙真剥着吃,才想起来的?确是好几日没见?他的?面,“怪道了,我以为是他织造坊里忙呢。你晓得他寻的?房子在何处么?”
“听他身边那长寿说?,就是这?条街街尾那巷子里。是一位举人老爷家里闲置下来的?宅子,一月四两?银子租给了三爷。三爷就是不在家也过得讲究,小房子不愿意去住。”
她也拣了颗荔枝剥着,一面窥妙真,“我还听说?,三爷在家就最得宠,常州这?织造坊,就是有意给他历练,赚了亏了邱老爷都?不怪。他们?家如今比从前还更兴盛了,我看三爷拖到现今还没定亲,一定是要给他拣一位绝色的?小姐。”
听到最尾,妙真也品出意思。她心下还是一丝得意的?,这?样一位财貌双全的?阔公子往日曾向她家求过亲,现今也是豪不顾及地在她跟前卖弄讨好。
然而也有一丝怅惘,什么都?地覆天翻了,唯有这?一点还没变。
因为难得,所以令她也觉得两?分可贵。但要按着花信的?话?去想,有还有点勉强,便一面吃着荔枝,一面含混着,“那就去拣嘛,以他们?家如今的?财力,还怕找不到么?”
“听说?瞧了好几家,都?没作数。三爷不情愿,老爷夫人拿他也没法子。我看呐,要不是姑娘和安大爷有婚约在先?,他对你,还是不肯死心的?。”
妙真底下眼剥荔枝,想着反正迟早都?是要给她知道的?,索性?趁势说?了,“我和表哥已经退婚了,上月的?事,我自己请舅舅他们?到衙门里签字画押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是怕白池知道了,心里不好受。”
说?到此?节,花信倒很平静地插了句嘴,“你怕她心里不好受,她想着你么?姑娘总是吃她的?亏,我早叫你防着她点的?,你就是不听。”
妙真把嘴一歪,“有什么好防的?,就是防了她,表哥也未必就会看中我。雀香有一句话?倒说?得很对,选丈夫,要选看中你这?个?人的?,旁的?条件都?不算数。”
心内虽然还有一点有碍自尊,但到如今,业已释怀了许多,“算了罢,他们?情投意合,我何必做那个?程咬金?还不招人待见?。还不如大大方方成全了他们?。我还要给白池预备份体面的?嫁妆呢,不过如今连我也不如从前了,想要招摇过市,那是不能够了,就比着寻常生意人家的?小姐给她裁做几套四季衣裳,打两?副头面,几件家具……对,上回舅妈替我打了几件家具呢,就给她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