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呼吸微滞,被她的反应弄得愈发卷起惊涛,他忽然将她单手捞起,让她伏在他的身上。
她无助搂着他的脖子,被他全然掌控着,口中溢出吃疼的声音。
“大人……”
“嗯?”祁云峥的声音带着几分意趣,仿佛明知她此时不适,却故意而为之。
便让她的手楼得更紧一些,依靠他更多一些。
“能不能,不要……”她力气吃紧,有些撑不住得往下滑。
“不能。”
敬一亭东厢房室内一阵安静,前世的画面不断的,不受控制的,无法掐断的涌进她的脑海里,江眠月想到此处,几乎无法呼吸,她手中一滞,面容顿时通红,心慌意乱无法平静。
她在想什么?
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想起这些事,祁云峥明明还在一旁!
她怎么了?她今日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祁云峥见她心神恍惚,一幅几乎要羞愤而死的模样,手指轻轻动了动,看到她细软的手指轻轻捏着磨块的模样。
白的指,黑的墨。
一如既往地灼人。
他不由想到当年与她在书桌上做那些荒唐事,眉头一挑,忽然开口,出口之声却正经得仿佛刚从学堂上课回来,故意道,“不舒服吗?面容怎么这般红。”
江眠月手一抖,手中的墨差点落入墨汁中,她赶紧稳住心神 ,却依旧控制不住心中的慌乱,特别是在他那双温和的眉眼注视之下,心跳更是有些不受控制。
“学、学生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江眠月想跑,她不敢再呆在这里,再这样下去,她还不知会想起多少尘封的往事。
“嗯。”祁云峥也并不留她,声音温和,带着几分淡淡的关切,“身子不适,便去医舍找刘大夫看看,别硬撑。”
祁云峥这么一说,江眠月只觉得更加心虚。
如今他将那些前尘往事尽数忘了,对自己并无半分杂念,可是她却总是想起那些尘封的过往,对此时这位尊贤爱才的祭酒大人,着实有些不大尊敬。
“是,多谢祭酒大人关怀。”江眠月轻声说,“学生告退!”
“不必客气,路上小心。”
江眠月几乎是抓着一旁的竹书算表落荒而逃,岂料一打开门,她只觉得眼前有身影一动,差点便撞进外头那人的怀里。
她一愣,缓缓抬头,却见崔应观有些惊愕的看着她红着脸的模样,眼眸有些微微的湿润,水汽氤氲,便如同刚被人欺负了似的。
崔应观皱眉,顿时抬眸,看到厢房中的祁云峥,只见他正襟危坐,面容平静,与江眠月这边的状况,着实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崔应观皱眉,刚想捉她的胳膊,却猛然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放下手,却往身旁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等等。”
江眠月心中一震,他要做什么?
她赶紧抬头,与他目光对视,朝他使眼色。
让我走。
祁云峥的目光落在二人“眉来眼去”般的对视上,目光微微一紧,开口道,“崔司业来有何事?”
崔应观这才想到江眠月今日兴许是来与祁云峥说明情况的,若是江眠月刚被祁云峥训斥完,眼眸湿润面露委屈倒也是正常。
他一看到江眠月那副样子便难以冷静,如今立刻反应过来,忽然笑起来,“抱歉,我如今实在是想抓个人去给我帮忙,看到江监生便如同看到了救星似的。”
祁云峥仿佛能够猜到他后续要说什么话,缓缓抬眸,一脸冷淡的看着他。
“那些书稿,对江眠月而言,研读的价值不高。”祁云峥直接将他的想法扼杀。
江眠月着急想走,时刻准备开溜,在后头磨磨蹭蹭,脚步缓缓往外挪,不想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
“是吗?”崔应观缓缓一笑,“ 我听郭大人说,皇上即将来临雍讲学。”
祁云峥睫毛一颤,眸光下意识的看向江眠月。
果然,江眠月那准备溜走的娇小身影脚步顿时一僵,整个人怔住了,然后稍稍倒退了两步,似乎想听崔应观将话说完。
祁云峥那只完好的手指微微弯曲,呼吸着实有些凝滞。
这消息,他原打算换个时机再告诉她。
可这崔应观……
崔应观却朝着祁云峥淡淡一笑,那笑涡显眼而欠揍。
欠揍之余,他紧接着说,“到时候皇上讲学的内容,可并不只是上课说的那些四书五经典范,古籍中内容颇为丰富繁杂,平日里看的都是那几本书,脑子里的东西已经凝住了,若是能多看看那些古籍书稿,倒也是修身养性的好事,祭酒大人您觉得呢?”
江眠月似乎更加感兴趣了,她甚至侧身看向崔应观,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似的。
“此事不急于一时,天色已晚,江监生,你先回去。”祁云峥下了命令。
“是。”江眠月无奈,只得快步离开,一步三回头,见崔应观进了东厢房,厢房门“砰”一声关上了。
江眠月吓了一跳。
这崔应观,关门也不必关地如此吓人。
厢房门内,崔应观看着祁云峥受伤的手关门还关得这么狠,不由得微微挑眉,“祭酒大人气性这么大,必要发这么大火么?”
“实不相瞒,我还想将你赶出国子监。”祁云峥声音悠悠,“作为司业,随意将圣旨内容告诉监生,你究竟有没有脑子?”
“这事是不能说的吗?”崔应观笑了笑,“祭酒大人着实是严谨了些,郭大人已经宣扬的满城风雨,国子监内没有一个……”
“有其他监生知道吗?”祁云峥问。
“……”崔应观笑容微微一僵。
倒是没有。
“日后行事能不能多加小心。”祁云峥深吸一口气,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样,“此事只是初步定下,还有很多变数,覆水难收,万一出了变故,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崔应观的心中居然涌现出一股愧疚感。
刚想说些什么表示歉意,一抬眸,看到祁云峥的那张脸,他顿时压下那股愧疚感,心中依旧来气,咬牙反驳道,“江眠月应是你的得意门生,她明事理,懂规矩,不会说漏嘴,我是看到她的份上,才开了口。”
“……”祁云峥静静看着他。
二人眸光对视,厢房内一片暗潮涌动。
半晌,祁云峥居然没有反驳,缓缓开口,“罢了。”
罢了?
这回轮到崔应观感到奇怪,这就……罢了?
跟前世比起来,如今的祁云峥,好脾气的简直如换了个似的,难道这便是为人师者的修养么?
“日前交给你的古籍,完成了多少?”祁云峥问。
“只刚开始。”崔应观面露难色,听闻他的问话,不由自主进入往常作为司业的状态,“那古籍陈旧,页面破损,光是复原识认原字,便要耗费不少的功夫,祭酒大人,您虽然不了解我的为人,可我从不推脱责任,此事确实超出了我的能力,需要人帮助。”
“真让你一人做此事,我这祭酒也别当了。”祁云峥语气淡淡,“本就是罚你。”
崔应观无言应对……怎么他说什么都有理?
“近日我会有安排。”祁云峥懒得看他,兀自去忙碌,他伸手将那砚台中歪歪斜斜放着的墨块放在一旁,用完好的那支笔沾了沾她磨好的墨汁,面容呈现温柔之色。
崔应观见他似乎并没有跟自己故意抬杠的意思,原本对他的敌意便显得有些自讨没趣。
再加上之前江眠月所说的那番话,崔应观觉得自己若是继续对祁云峥如之前那般敌视,便有些自讨苦吃,自取其辱了。
“祭酒大人有什么安排?”崔应观的语气显得比方才要谦和一些,脸上那仿佛故意为之的笑意,也渐渐淡薄了些,整个人显得正常了许多。
祁云峥发觉了他态度上的变化,微微一挑眉,正色说,“国子监刻书,原本就是国子监的大事,整理古籍手稿,编撰校勘,需要大量人力,且耗时久,没有监生们帮助,你应该明白,定是难以做到……难道崔司业如此三头六臂,在南监时便一人为之?”
“那不至于。”崔应观解释道,“南监监生们早就习惯于各类编撰校勘事务,被选为校勘之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是巨大的荣誉,而非负担。”
“那便按照南监的方式进行。”祁云峥直接下了决断,“你全权负责此事。”
“……”崔应观心中微震,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大胆。
“怎么?不敢?”祁云峥瞥了他一眼。
“怎么不敢。”崔应观挑衅的看着他,“祁大人自己不参与吗?”
“谁说我不参与。”祁云峥缓缓道,“北监在刻书一事落后许久,今年需要尽力而为,我会全程参与,做你的辅佐,监生们交由你挑选,名册定下之后,你我一人带一组,分编校勘,节省时间。”
崔应观抱拳,“是,祭酒大人。”
……
江眠月回到勤耘斋的时候,兰钰和尹楚楚都已经在房中了。
兰钰半靠在榻上,手中抱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江眠月一开门,她猛地一哆嗦,将手中的书“哗啦”一声藏在了被子底下,那动作相当的熟练,就是动静稍稍大了点儿。
江眠月关上门,便听到兰钰抱怨道,“吓死我了,眠眠你进来的时候能敲门吗?”
“你哪次进来的时候敲门?”江眠月无言看着她,“又是哪来的闲书?”
“上次回宫带回来的。”兰钰神秘兮兮的看着她,“你可千万别告诉祭酒大人,不然他真要去跟我父皇告状了。”
江眠月缓缓看了兰钰一眼,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觉得……
按照祁云峥的性子,恐怕早就把她的这些事禀告给皇上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这次又是什么书?”江眠月忽然对这些好奇起来,“好看吗?”
“好看啊。”兰钰朝她招了招手,“我方才都看哭了。”
“啧。”尹楚楚在一旁无奈道,“烦不烦啊,我还在背书呢。”
“你背你的!”兰钰声音清脆,并不知悔改,“我看我的。”
“你看书用嘴看吗?”尹楚楚将书往桌面上“啪”的一放,瞪着兰钰。
兰钰身子缩了缩,躲在江眠月的背后。
“眠眠你别惯着她,见过这样的公主吗?啊,一天天的好吃懒做,看杂书睡大觉,是不是没人敢管你啊!”尹楚楚忽然冒出火气来,用手撸袖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上国子监,耗费了多少心力,花费了多少代价!”
兰钰被忽然爆发的尹楚楚吓着了,身子微微一颤,死死地躲在江眠月身后。
江眠月发现尹楚楚今日心情似乎不对劲,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眼眸也有些泛红。
她一把抓住尹楚楚的手腕,抱住她的胳膊,“楚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尹楚楚深吸一口气,看着江眠月担忧的眼神,嘴唇抖了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我现在不想说,你们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