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抱着她，眉眼如画，鼻梁高挺，薄唇张合，让她不要抗拒突然而来的力量。
    李子引的视野里，很多场景在来来回回变幻。
    ……
    “浩劫将至，你我必是同生共死，但我不想让你死。”
    那一天余晖落日，九黎站在光晕里，对她说。
    阿凰握着他的手，仰着头看他，迎着光的眉眼如玉剔透，“你要是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就扒了你的坟，把你的灰扒出来。”
    九黎轻笑，抬手把她揽在怀里，“好，那我化成灰，也在你身边陪着你。”
    阿凰把头埋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嘟嘟囔囔，“你们凤凰一点都不大气，整天长他人志气。”
    其实九黎有没有长他人志气，阿凰比谁都清楚。
    虽然她没有亲身抗敌，被丢下凡间之前，还不知愁苦。
    但她是最靠近战场的龙族遗孤。就算九黎，也是后来恢复凤身，从凤王在凤凰灵域给他留的只言片语里，才推断出那年战况的惨烈。
    ——若非邪族强大，岂会让龙凤两族皆灭？
    ——若非邪族狡诈，龙王岂会将刚刚孵化的女儿拔鳞剖珠，丢下凡间？
    龙凤两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都没有将邪族斩草除根，他们两个人，怎么能全身而退？
    ……
    邪族卷土重来，生灵涂炭。
    龙凤两族当年用最惨烈的方式，将邪族挡在虚空之外。
    但他们没有想到，邪族会用“降临”的方式，夺舍凡间生灵，生下属于邪族的后代。
    邪族经过百年的繁衍，数量极为可怖。
    虽然因为是凡间生灵所生，靠人间怨念为食，力量与真正的邪族不可同日而语。
    死后黑汁也不会再让人异化。
    但能对付它们的，只有阿凰和九黎。
    两人拼尽了全力，却还是没能阻止邪族将凡间变得血流成河。
    他们只能不断地杀，杀到最后，眼前只剩下尸山血海。
    还有一只，最后一只。
    阿凰和九黎浑身染血，相互扶持。
    他们面前，还剩下最后一只邪族。
    这只吸收了它所有同伴的邪气，变得异常得强大，无限接近于邪族之王。
    灵气耗尽，体力耗尽的阿凰和九黎，咬着牙，配合着与它缠斗。
    阿凰和九黎筋疲力竭，大章鱼却吸收了全部的邪气，力量进一步提升。
    两人齐齐被大章鱼的触手卷起，分别摔倒了两边的山上。
    山头应声而倒。
    阿凰大口吐血，手里的灵剑断裂。
    大章鱼挥舞着触手，到了她身边。
    触手直朝她面门而来，靠近时倏然变得尖锐。
    “噗！”
    大章鱼的触手刺了下来。
    滚热的鲜血浇在阿凰身上，让她眼前一片血红。
    是九黎！
    他在最后关头，扑了过来，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整个胸口都被洞穿。
    阿凰脸上身上都是他的血。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
    ……
    阿凰很疼，李子引也觉得很疼。
    跨越前世今生的疼，让她的心口，识海，还有当初龙珠被剖之处，都撕裂般得疼。
    她仰天嘶吼，龙尾一摆，冲天飞起。
    巨大的金龙冲破了九黎的结界，腾飞于云层之上。
    天际乌云滚动，电闪雷鸣。
    九黎紧随其后，再次用法术把她护住。
    结界之外，死鱼的腥臭铺天盖地，却在乌云滚动的瞬间，迅速凝结成一团绿光，落荒而逃。
    金龙嘶吼一声，张着大口，吞了过去！
    九黎：“！阿凰！”
    那是邪族遗留之邪珠，不能吞！
    李子引脑海中，龙凤两族拉着邪族自爆，九黎扑倒在她身上的场景来回变幻。
    她现在只想撕碎邪族，循着邪族的味就追，哪还管得了什么能吞，什么不能吞？
    绿光凝结成一颗篮球大的绿珠子。
    绿珠子似乎感受到危险，飞速在云层中逃窜。
    绿珠子的速度极快，很快就飞到一个绿树如茵，被法器笼罩的地方。
    九黎：？这不是他的一方域？
    为什么会在一个凡人世界？
    而且护着的这个国家，是什么地方？
    九黎的脑子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炸开，很多东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九黎两眼发黑，闭上眼睛再睁开，就看到金龙一口咬住了绿珠子！
    “阿凰！”
    仿佛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绿珠子，“咔嚓”一声碎了。
    第290章 金龙现身
    绿珠子碎了！
    然后金龙被一股腥臭冲昏了头脑，又把它吐了出来。
    九黎：“……”
    金龙回头，身边雷电环绕，乌云遮住了她半边身子。
    她眼睛很大，看向九黎时，一副委屈的样子。
    九黎飞身过去，用灵气将碎开的绿珠子包裹住，对金龙说：“变回去，我给你做别的吃。”
    她打碎了一次空间裂缝，又打碎了一次他的结界。
    裂缝与结界碎的那一刻，只怕已经被凡人窥见了些端倪。
    ……
    金龙金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有水光缓缓溢了出来。
    她想起来了。
    那一天，他胸口晕开大片大片的血。
    那个世界，满目都是血腥暗红，他胸口的血，却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她努力捂住他的伤口，想给他止血，却怎么都止不住。
    大章鱼拔出了触手，耀武扬威地又刺了过来。
    阿凰那时没有龙珠，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强行冲开了封住她龙族血脉的封印。
    没有龙珠的金龙，与大章鱼殊死搏斗。
    金龙拼的遍体鳞伤，成功撕碎了大章鱼。
    她也再也维持不住龙身，在半空就变回人形，砸落在地。
    在最后关头，她以龙族之力，护住九黎的神魂，助他能入轮回。
    却不知道九黎也同样以血为祭，强行护住了她破碎的元神，助她百世之后重生。
    九黎满身是血，爬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说：“我会永远陪着你，不要怕。”
    阿凰浑身都在慢慢变得透明，却还想着给他捂住伤口，“凤凰涅槃，应该会很美。”
    九黎给她擦着脸上的血，一向温热的指尖，那时候已经变得很凉，“你若归来，我便涅槃。”
    ……他们两个，一生都很恬淡。
    不过是他养，她吃。
    三百余年而已。
    最后死，也是相拥着闭眼。
    还有一个美好的承诺。
    百世之后，这个承诺，他们都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