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寒闻言怔了两秒,蓦然嗤笑了声,几分自嘲。
家……
他仰头,深不见底的目光望着房顶,眼中是对这个世界的茫然和迷惘,又有几分低贱。
他哪里还有家?
和人结婚时他也曾欣喜若狂,只可惜与他组建家庭的人对他厌恶至极,是她指着他的鼻子将他亲手逼出家门去……
这些年他在外头拼了命,抛洒热血,那叫个肆意不怕死。
也曾有人问他为何这么拼,就不怕回不了家?
可他没有家,谈何回家?
他这条命是拼到哪就搁到哪,若是这世间真能有个家在等着,谁又愿意在外拼命?
他有时也在想,家里那个人是否还在。
他也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幻想着,家里那人有为他留一盏烛火。
可他清楚地明白,她的感情终究不是他能肖想的。
“寒哥,我听你说过你家,你家就在这附近对不对?你这几天都心神不宁的是想回家看看了吧?”李强一下戳中他的心思,们就回家看看,管他什么工作不工作,寒哥你都多少年没回过家了,这一次咱必须回!我这就跟那对母子借驴去!”
李强情绪激动直接红了眼,起身就往外冲……
“李强!”
厉司寒喝住了同伴。
李强的脚步一下顿住,不情愿地看向厉司寒,“寒哥……”
“回来。”厉司寒招手,嗓门沉而严厉:“大半夜的你一大男人就这么闯过去不得把人家娘俩吓坏?”
李强还不愿意。
“可是……”
“回来。”厉司寒再次喝了句,肃着脸道:“现在我们谁都不能回家,先把任务完成再说。”
李强不情不愿又坐回炕边。
“可是寒哥你这样……”
“行了,你要真有那心,就帮我去厉家村走一趟,给一个叫白秀英的老人传个信儿,告诉她我没死,让她老人家不要伤心。”
厉司寒深思熟虑后道。
白秀英年事已高,恐怕遭不住这等噩耗,需先告知。
第8章 8孩子的父亲
至于乔夕颜那边……厉司寒想着,忽然自嘲一笑,他真是糊涂了,这么多年过去,恐怕乔夕颜早已重新嫁人,李强到了他那破院子后估计都找不到人。
李强不知道厉司寒娶媳妇的事,听到白秀英后就连连应下。
咣当——
屋门一下被撞开,李强惊的一下站起身,厉司寒也刹那肃起眉目,凌厉的目光射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萝卜头晕乎乎地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那小孩还没睡醒似的,一双眼眯着,走一步就晃三晃。
厉司寒和李强屏住了呼吸。
大宇正迷迷糊糊的,这屋子里的摆设都差不多,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炕就爬了上去,钻进被窝后就往娘的怀里扎。
厉司寒毫无防备被钻了个满怀。
主要是这小孩儿还不老实。
大宇不舒服地在娘怀里拱来拱去,只觉得出去撒了泡尿回来后就不对劲了,娘的身子没以前软了,这硬邦邦的肉隔得他脸皮疼。
他就出去一趟,娘的肚子咋就变化那么大呢?
他不禁皱起小眉心看看娘。
这一睁眼……
好家伙!可了不得!
大宇直接懵掉,竖起了小眉心虎视眈眈地瞪着厉司寒。
“你你你、娘娘娘……”
娘?
厉司寒看着那小孩子没睡醒加懵逼的小模样,被逗乐了。
“你找你娘?”他倒是脾气好,心想这便是那对母子其中一个,这股虎头虎脑的劲儿倒是让人喜欢,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小脑袋:“你是不是走错屋了?”
竟然还把他当成了他娘。
大宇持续呆滞中。
“啊!”
好半晌,大宇惊叫一声,激动得一下从炕上蹦了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口中哇哇乱叫着鬼啊鬼啊的。
厉司寒:“……”
李强:“……”
“这小孩儿还挺好玩的。”
李强忍住笑又看了一眼大宇跑出去的方向,先过去关上了屋门,将小孩忘穿走的棉鞋摆正,打算明天再送过去。厉司寒笑笑,不置可否。
“那小孩估计是走错门了,寒哥你还真别说,这小孩还真有点像你,该不会是你不知道啥时候在外面留下的种吧?”
李强又忍不住嘴贱道。
厉司寒想揍他,无奈地笑骂一句:“去你大爷的……”
只是,他望了眼小孩离开的方向,眼中浮现了一丝渴望,他要是真有个儿子该多好。
那样他也算有个家。
李强见厉司寒再次沉默不语,觉得无趣,吹灭了煤油灯,也跟着上炕休息。
另一边大宇尖叫着冲进了屋里。
“娘!鬼啊!”
“娘!你猜猜看我刚刚看见谁啦!我看见爹啦!”
“娘!我真的看见爹啦!”
大宇激动得一溜烟地跑进屋爬上炕,直摇乔夕颜的肩膀,摇的乔夕颜还没醒过来又差点晕了过去。
她迷迷糊糊地勉强坐起身来,就见大宇一脸激动与惊喜。
大宇闪闪发亮的双眼中是压都压不住的激动,欣喜道:“娘!我看见我爹啦!是活的爹!”
乔夕颜一怔。
沉默半晌,她抬手摸了摸大宇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由纳闷:“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哎呀娘!”
大宇一看就知道是娘误会,顿时急的蹬腿,拉着她的手就要带她去看:“真的是爹!就在咱旁边的那个屋里,就今天下午有怪声儿的那屋,娘你不信自己去看看呢!”
小家伙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这不是扯淡?
乔夕颜一把搂住小家伙的腰将他捞回来塞进被窝里,两条胳膊将他紧紧圈住:“大半夜的,少做恶梦,乖乖睡觉!”
大宇还想挣扎,娘却把他圈得死死的,“娘……”
乔夕颜勉强睁开了双眼。
“大宇。”
她的语气很认真,温柔却不失严厉,让大宇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宇的眼神有点慌,他是不是又惹娘生气了?
乔夕颜见此心知吓到了他,忙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我知道你想你爹,但他如果想回来,就会自己来找咱们的,你懂吗?”她只当这是孩子睡迷糊了。
大宇听清娘的话后怔了两秒,随即茫然地垂下了脑袋。
难不成真是他看错了?
可是他刚刚跟那人打了个照面,无论是鼻子还是眼睛,都跟他梦见的人很像,更跟她娘压在柜子底下的那张黑白照片很像啊。
大宇郁闷了。
缓了许久,小小的他惆怅地叹了口气,娘说不是就不是吧,也许真是自己睡糊涂,看错了呢。
大宇一头扎进了乔夕颜怀中,搂住娘的胳膊准备大睡一场。
乔夕颜却睡不着了。
被大宇闹腾了一顿找爹,她这心里也不是多好受。
乔夕颜扭头望了眼窗外清冷的月色,似乎能听见寒风呼啸之声,也不知道如今厉司寒身在何处,安不安全……
越想,她越睡不着。
她干脆起了身,披上了那件打着补丁的老蓝花棉袄,给大宇塞了塞被子,穿上鞋走出去透透风。
院子里白雪皑皑。
堂屋里有烛火亮着,老张头和老人坐在一起,正赏着飘下来的簌簌白雪喝着烧酒。
老张头在调笑。
老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原来,老人的孙女燕儿前段时间在外头救回来俩兄弟,说是上山打猎却不小心撞上了野猪,其中一个的腿被咬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