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传扬出去,陈家作为世家的颜面必然扫地。
而且北定王虽然说是北疆明面上地位最高者,但是谁都知道北定王府一脉不能插手北疆军政之事,只能负责监控。
若是发现问题,还需要上报午京朝廷,由青羽卫出手。
因此,北定王府虽然地位尊贵,但是能带给陈家的实际利益并不高。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陈离悦作为陈家嫡长女,根本不可能被送入北定王府为侧妃。
然而,这件事却要在不久之后成为现实。
任何不合常理之事发生,必然有值得突破常理的理由。
陈家做出这件事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他们想要凭借这件事,得到什么?
这件事,是否会对他接下来处理陈家之事形成阻碍?
董章庭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对陈家出手之前发现了他们隐藏起来的秘密是幸运;发现陈家竟然和北定王有牵连,又实在算不得幸运。
思及此处,董章庭也没了围观钱丰收少年心事的兴致,去了青羽卫驻地。
董章庭来到时,明禾正在训斥下属。
“你们是猪吗?花了那么多天都没查到卫平盛的踪迹!”
“属下无能,自愿领罚!”
明禾本来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了门外的人,挥手让属下先离开。
属下一脸羞愧的朝董章庭行礼后离开。
董章庭走近房内,看着明禾笑道:“气大伤身啊。”
明禾调整了一下自身情绪,才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从注意到柯家在调查自己身份后,董章庭便减少了来青羽卫驻地的次数。
董章庭摇头道:“我的事不急,先说你那边吧。”
明禾道:“查内贼已经有了眉目,我们去沈家那日,后面被调动去沈家的人出去前,曾经被李俭的人看到。而李俭唯一的妻弟是柯尚书的下属,最近正在竭力讨柯尚书欢心以求升职。李俭那人虽为人暴躁,却极为尊重夫人。”
“你怀疑是李俭透露了我们这边的行踪?”董章庭问道。
明禾点头:“李俭一向和我颇有些不和睦,时不时要和我抢功劳。我之前被降职,曾有传言会由他兼顾我这边的统领的青羽卫。不想最后这个位置却归了你,让他非常不悦。”
对于这种传言,董章庭并不当一回事。
虽然不知道明禾究竟和太子有何关系,但是这段日子已经足够让他认清两人关系匪浅。
太子待明禾,隐隐有一种家中长辈待自家小辈的感觉。
哪怕暂时被降为副千户,但是董章庭明白太子对于他的期待可不仅仅止于此。
所以不管李俭怎么想,明禾手里的青羽卫都不可能会被划分给别人。
话虽如此,董章庭对明禾所言并不赞同。
这些日子,他和李俭也见过几面。
虽然对方态度十足的冷漠,眉眼中更是傲气十足。这种傲气不是他的出身和职位带给他的,而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董章庭曾经简单查过他在青羽卫以来完成的功绩。
若说董章庭做事靠的是脑子,这位靠的便是勇武。他率领的青羽卫不像是暗卫,更像是悍勇的军队。
他们是青羽卫的刀。
总而言之,董章庭不认为这样的人会是那种靠透露信息来排除异己的小人。
不过董章庭判断事情,自然不只是凭感觉。
他说道:“沈家之事不谈,北疆一行人的回程路线,他又如何知道?”
明禾张嘴想要在说出一些理由,然而他想了这几天,实在找不出。
北疆一行的回程计划,只有明禾知道具体行程,几个心腹知道大概回程时间,其余由北疆回来这私人自行决断。
因此,明禾很不解,北疆一行人的行踪为何暴露得如此彻底?
他提出一种可能:“卫平盛既然是惠明郡主的人,其子也很有可能早就是他们的人,你说会不会北疆回来的人行踪是被他暴露的?”
董章庭道:“有这个可能。”
明禾眸子瞬间被点亮:“对,肯定就是他暴露的。若非如此,北疆一行回来的人行踪为何会暴露得如此彻底!”
明禾手下之人和他相处多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下属中有出卖同僚的内贼。
重情重义是好事,但是对于一个未来很有可能成为青羽卫上位者之一的人来说,这并不完全是好事。
作为一个上位者,对下属重情重义,可让下属归心,为其肝脑涂地;但是一名上位者同样要有一颗狠心,一旦发现下属出现问题,必须及时处理,才能避免更坏的事情发生。
明禾如今便是缺乏这方面的狠心。
这节课,太子不舍得给明禾上,那就只能由他来。
董章庭看着喜形于色,不惜忽略异样的明禾,平静的说道:“明禾,你应该明白,卫平盛之子还没本事全靠自己,便将久经锻炼的青羽卫行踪透露得干干净净。”
董章庭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明禾身形顿住。
如果放在半年多前,他或许不明白。但是这大半年来,在董章庭的提点下,明禾早已经今非昔比。
对于其中隐隐的不对劲之处,他并非全无察觉。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劝自己不要多心,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再次面对董章庭清冷的双眸,他知道自己避不可避了。
屋内沉默许久,明禾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按照你的安排布置下去,三日内会有结果。”
董章庭看着他有些僵直的身形,不再继续逼他,转而问道:“陈晋榆最近行动有何异常?”
明禾见他不再说内贼之事,心头略松了一口气。他回道:“并无,他这几日被暂时停职,一直在家中呆着,配合刑部问话,并没有额外的举动。”
“他没有去找幕僚想办法?”董章庭疑惑。
“我调查了这几日经常出现在他家中的幕僚,并没有发现卫平盛的踪迹。那几位幕僚,也确实都是他们本人,没有被他人冒充。”
“包括新聘请的那位吗?”董章庭道。
“那位据说在十来天前被派出去做事了,尚未回午京。”明禾解释道。
如果此事为真,那他们之前做的事可就真的白费功夫了。
疑是卫平盛之人真的已经提前离开了吗?
董章庭心中不怎么相信。
他眸光一闪问道:“陈晋榆这几日都在家中配合刑部审查,刑部有查出什么吗?”
明禾道:“最开始的时候,陈晋榆确实有些慌乱,但是不久之后他便恢复了镇定。面对刑部的审查,都提供了相对合理的解释。如今刑部这边查的有些艰难。”
“他还有这本事?”董章庭惊讶。
要知道来俊手里的证据,可是他们青羽卫给的。再由来俊交给刑部。
这样的情况下,陈晋榆竟然还能想出办法给自己脱罪?
难道这个众所周知的纨绔子弟,竟然深藏不露?
明禾道:“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手下的幕僚并没有给他想出办法。但是他回了陈家内宅休息一晚后,便自己想出了办法。”
内宅?
一个念头在董章庭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问道:“这段时间,他经常回内宅吗?”
明禾回忆道:“这段时间因为他被暂时停职,所以无事可做,在内宅的时间远远多余往常。”
董章庭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之前茶馆时听到的那句抱怨。
原本属于陈离悦的院子,被安排给了一个老男人。
陈离悦是女眷,她的院子自然就在内宅。
“你们查过内宅吗?”董章庭问道。
明禾道:“自然查过,陈家内宅都是女眷居住,除了仆人和陈家男丁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男子。”
董章庭没有反驳,而是将之前听到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陈离悦?”明禾回忆着这个名字。
随后说道:“她的院子位于陈家内宅西北角,院中仆人不多。我们并未在哪里发现有男子的踪迹。”
“那你们知道陈家要送女去北定王府为侧妃吗?”
明禾低头,有些尴尬道:“并未。”
“既然都不知道,那就去见一见这位陈小姐吧。”董章庭道。
明禾问道:“要带多少人?”
董章庭道:“就我们两。”
漏夜之后,陈家内宅西北角。
董章庭和明禾安静的坐在一处树冠中,不远处有一座小佛堂,陈离悦正带着侍女在佛堂中抄佛经。
董章庭看向明禾,明禾低声解释道:“听闻陈老夫人年轻时为了求子曾在佛前许诺将会在佛前修行十年还愿,传言这位陈小姐幼时便心疼祖母,不忍她老人家在庙中受苦,主动提出由自己代替祖母在佛前修行十年。一直在前些日子修行结束才回陈家,不过平日里也保持了礼佛抄经的习惯。”
董章庭目光落在那名正在认真抄写佛经女子。
如今她也不过十八,却已经替祖母在佛前修行十年。
也就是说,她当年不过八岁,便被送去了寺庙。
若是当年之事,确实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怕不是所谓的心疼祖母,更多是为了保全自己吧。
若是在家中待得很好,一个不过八岁的女童,又何以主动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