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还好吧?”虽然已经眼见为实,但卢克还是出于礼貌寒暄了一句。
赵夫人抬起头来,见是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悲伤愤怒和不愿说话的心情,道:“医生刚检查过,说他没事,只需要好好休息。”
然而话音方落,几乎就在众人的心刚刚放下的瞬间,原本还睡态安详的赵抗美,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双手着急地捂在胸前,脸色骤变,继而呼吸急促气短,几近衰竭。不待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旁原本还峰峦起伏的心电图,居然变成了一条直线!
“医生!医生!这里有情况!”左汉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出门去朝着刚才那个医生离开的方向大喊。
面对此情此景,连卢克都慌了。哪怕是一群持枪歹徒正在和他巷战,他都没有慌过。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医疗问题,一个他可以说一窍不通的领域,而且眼前这个人不能死,起码不能现在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赵夫人也一下站起来,花容失色地奔到赵抗美身边,双手握着赵抗美的胳膊使劲晃着:“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呀?!”
她这一晃,没有把赵抗美晃醒,却把卢克晃醒了。卢克立即上前制止道:“千万别晃,已经去叫医生了,等医生来救!”
赵夫人好容易从癫狂中稍稍镇静,恶狠狠地瞪着卢克,仿佛是警方把她这个恶贯满盈的老公和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庭害成今日这般。
卢克并不在乎对方的恶意,急切地问道:“刚才赵抗美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赵夫人道。
“那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动,或者有没有人来过?”卢克不死心地继续问。
“不就来了刚才那个医生嘛。”
卢克心头一凛:“医生来做什么?”
“说是换药,顺便检查。”
“你看着他换的吗?全过程都看着吗?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他说是来检查的,其实也没怎么动老头子,可能看他好不容易睡着,不想惊动。但药应该是换了。”
“什么是应该?”
“哎呀!”赵夫人终于被问得不耐烦了,仿佛说完最后两句便绝不开口似的道,“我刚没了儿子,丈夫也变成这副模样,你说我还有心情观察医生怎么换药吗?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连午饭都吃不下,你还想让我认真看医生换药然后给你再描述一遍?”说罢,她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卢克也没工夫再搭理这女人,目光直接甩向吊瓶——那分明是一个几乎见底的瓶子,哪像是刚换的?
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摸了摸玻璃瓶下方的莫菲氏滴管,摸到一个凸起。他凑近一看,居然是个针孔大小的孔洞!
真相呼之欲出,赵抗美的静脉,很可能刚刚被注入了大量气体。
“快!抓住刚才那个医生!他是‘大画师’!”卢克一边大喊,一边身先士卒,逆着刚刚赶来的一群医生狂奔。
在场的其他警察也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卢克的背影拔腿就跑。而这群突然狂奔的人中,左汉是冲得最猛的。他只希望证实“大画师”不是他想的那个人,尽管此刻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左汉火箭般的速度让卢克都惊讶万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概只是他出发后的十秒内——左汉便冲到了他前面,然后将他甩得越来越远,远到他只能看见左汉疯狂挥臂的背影。
左汉冲到门口时,警方已经封锁了医院的大门。因为刚才李妤非见众人都只顾往下冲,却没人想到更快更有效的办法,便给守在医院门口的同事打了电话,说是卢队的命令,立刻封锁医院所有出口。
守在门口的小警察并没有拦住左汉。左汉虽然慢了几步,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刚出医院不久的那个背影。他已经脱了白大褂,却依然戴着口罩。
左汉看见他如一道闪电般跨上摩托,踩了油门,随时准备汇入璀璨的车流。这时他也扭头,看到了左汉。四目相对,左汉突然定住,脚底好似灌了铅。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周围的光影有如飞速轮回的四季,周围的喧嚣有如更加深刻的寂静。仿佛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宇宙已经完成了无数颗恒星的诞生和湮灭。
“学长!”
左汉几乎已经力竭,这一声,似乎要将他的灵魂抽空。
他听得出来,左汉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他的心弦为之一颤。到底还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似乎也该在此刻画上一个句点。
“为什么?!”左汉的哭腔愈发浓重,呐喊已经嘶哑。
他没有回答左汉的问题,只是摘下口罩,露出俊美却写满疲惫的脸。他遥望着左汉的眼睛,似乎也用尽全力地吼了一声:“对不起!”
左汉还想再吼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吼不出来。而就在左汉无所适从的时刻,他踩了一脚油门,迅速消失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
街道似乎也正被愈发浓重的夜幕吞噬,无论它表面上多么灿烂辉煌。
卢克跑上来搭住左汉的肩膀,眼里带着询问。此时两人都正喘着粗气,只是左汉还挂着一脸颓丧。
“是苏涣。你们可以抓人了。”轻声留下这句话,左汉便返身往回走。
卢克没有半点踌躇,马上做出部署。在这个信息社会,只要嫌犯暴露了真实身份,就几乎没有逃出警方天罗地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