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林间的阳光来不及收敛，风赶着云走，雨跟着云跑，一场过云雨挥挥衣袖，留下地面两个被雨打懵的倒霉孩子。
    大雨被繁茂的树叶挡下，成不了落汤鸡，最多脑壳被雨水点了几下。“……我信了。”禾嘉乖乖接过百草分发的雨衣，“咦，它没有我想象的闷热。”
    百草：“老板知道我们进山搜救，特地给我的，说是防寒保温，防雨透气，高山茶农基本人手一件。”
    不知走了多久，中途下了几场急雨，雨势最大的时候能见度不足三米，周围没有躲雨的地方，只能背靠背的原地等着。
    大雨只持续不到半小时，青翠的叶尖挂不住水珠，滴在他们走过小水洼。
    嘀嘀嘀——
    禾嘉手里的金属探测仪突然发出微弱的响动，他们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探测仪的声音在陡坡前越来越响。
    韩贺给无人机绑上雷达生命探测仪，操纵它飞下陡坡，禾嘉和百草在地上仔细搜搜，最后发现一条断掉的金属铭牌手链，上面刻有“连重豪”三个字。
    “会不会是其中一个保卫队队员的名字？”禾嘉让百草把手链收好，走到陡坡前大喊连重豪，每喊完一次，便侧耳细听有没有回应。
    除了被惊起的鸟扑棱着翅膀，什么声音都没有。
    “有有有……有反馈了，有心跳！就在下面！”韩贺激动，传回来的红外线图像显示，有十二人位于山中一道较大的天然岩缝，生命体征微弱。
    有人发现飞进来的无人机，使劲抬起手臂试图求救。
    韩贺绑好安全绳索，他小心翼翼往下走：“坡很陡，岩石布满苔藓，一定要踩稳了再落脚。”
    岩缝距离地面约四五米高，入口高度不到50厘米，他们必须手脚并用爬进去。幸好，它同时是整个岩洞空间最逼仄的一处，进了岩洞就宽敞起来了。
    岩洞有两处光源，一处是他们来时的岩缝，另一处是岩洞上方的孔洞，孔洞的下方放着蓄满水的头盔。
    十二人或侧靠岩壁，或三三两两缩成一团，还有好几个躺着，大多陷入昏迷状态。
    “救、救我……”男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先把营养液给他们喂上！”韩贺从裤管口袋拿出三支营养液分给百草两人。
    一支营养液匀出四个人的份量，百草给他们喂完，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到处盖着的一团团被捣烂的草，小的伤口已经结痂，大伤口停止出血，草的味道加上潮湿的水汽，掩盖住他们的血腥味。
    比起处理伤势，他们更需要温度和能量。
    百草把雨衣脱下来披在他们身上，走到熄灭多时的火堆，熟稔地生火。
    “柴，都湿了……”呼救的男人恢复些体力，见百草折腾火堆便提醒她用不了，百草手中的柴火腾地一下冒烟生出火苗，送往灰烬堆跟其他细小的枝条贴贴，火焰熊熊燃烧，“……”
    湿得再透的柴火在体内有金火雷劫的百草面前，不值一提。
    韩贺：“天色不早了，我把外面的东西送进来，顺便再砍点柴火，你和百草搭把手。”
    为了方便进来，装有伤药、食物、保暖毯等物品的物资包被他们留在外面的岩石上，经过一顿传递，赶在天黑前，所有物资送进岩洞，外面适时传来狼嚎。
    “我去，哎哟！竟然还有狼？”韩贺被吓得猛得抬头，撞上头顶岩石。
    “所以这个位置很安全。”百草说道。
    止血草、安全可容身的岩缝，蓄水的头盔和火堆，保卫队中间有人善于野外生存，让他们得以在气候无常，气温多变的山林里活下来，等到他们救援。
    头盔内的水咕噜噜烧开，禾嘉大把大把抓起碾转放进水里，当面条来煮，煮到一半她愣住了：“我们没有筷子。”
    百草顺手递去一双还热乎的木筷和几片薄荷叶：“把这个丢进去，当调料用。”
    韩贺捡回来的木头，有的比手臂还粗，她干脆做成木碗木筷木勺，至于剩下用甘草叶磨去木制品上的毛刺、给它们烤透消毒的工序就交给韩贺去做。
    山间夜里很凉，吃上一碗汤汤水水的碾转，尽管没有味道，还有点糊，但从胃里散发的温暖，油然而生的饱腹感和幸福感，是营养液无法比拟的。
    食物的香味勾起了伤患肚子里的馋虫，他们陆续醒过来，先看见跳跃的火光，喃喃自语：“我到天堂了吧，果然天堂没有寒冷也没有疼痛，但为什么还有饥饿……”
    “因为你还活着。”禾嘉拿着碗微烫的碾转，“张嘴。”
    “你……”嘴里被塞进一勺碾转汤，喊过“救我”的保卫队队员下意识咀嚼咽下：“是镇上的小麦？镇子现在怎么样了？”
    “嗯，这都吃得出来？”禾嘉惊奇，随即回答他们的疑问："我们是镇长请来救你们的，镇子的变异庄稼都处理好了，可以安心。”
    “什么，变异庄稼？”几名保卫队队员错愕，随即挣扎坐起，显然他们不知道离开后镇上发生的事情。
    韩贺惊呼：“你的伤口！伤口！”
    百草眼疾手快，按下止血喷雾，无纺布跟上，再上绷带，处理了对方腰间裂开的伤口，皱眉警告道：“受着伤还要乱动，怕自己的小命不够折腾是吗？”
    小姑娘脸型稚嫩，说话语气软绵绵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听出了一股肃杀，脊梁瑟瑟发冷。“想知道镇子的消息就给我冷静点。”
    十二个猛男连连点头。
    韩贺和禾嘉便将他们到镇子后发生的事情如数讲出，当说到镇子能量罩被破，那个喊“救我”的男人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发现大壮的奇怪，飞蝗就进不来掠夺粮食，兄弟们更不会白白牺牲。”
    “谁能知道大壮竟然站到虫族那边去，你替兄弟们杀了大壮这个人类叛徒，给他们报仇了。”其他人安慰。
    百草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难怪有防护罩的状态下，镇上的粮食依然被虫族掠夺，原来有人当了虫族的内应，给虫族大开方便之门。
    “你们原来有多少人，还有其他人幸存吗？”韩贺问。
    靠在石头垒成墙壁的人惨淡一笑：“都没有了，兄弟们都在我背后，墙的那边。他们用血肉之躯，给我们换来生存的机会。”
    百草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陡坡上留下的身份铭牌，“后面还有通道吗，通向哪里的？”
    第11章
    “背后……”那一瞬间，男人紧握拳头，手背青筋迸现，他极力按捺悲伤，咬牙切齿道：“是虫族巢穴！”
    虫族巢穴这个词太有震慑力了，韩贺和禾嘉的心猛然一跳，下意识做防备。
    百草细眉一挑，石墙那边一片死寂，没有生命的存在。
    “我们不在大巢的范围内，目前很安全。”他补充道。
    四天前，身为保卫队成员之一的大壮打晕了同伴连重豪，偷走能量晶，由于事发在后半夜，距离清晨换防还有3个小时，镇上大多数人陷入睡梦中，没有人发现，防护罩因失去动力源而自动关闭。
    虫族便是趁着这个时候进入猫猫头镇，直奔粮仓！
    直到镇上的居民陆续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发现家里的米缸趴满了硕大的飞蝗！
    在接二连三的惊叫声和抢夺中，飞蝗带着他们的粮食飞出家门，汇聚到半空，成千上万的飞蝗覆盖大半个猫猫头镇的天空，带着全镇所有粮食飞往猫猫山。
    他作为保卫队的队长，在更换备用能量晶，重新开启防护罩后，便带着队伍的精锐力量上山灭蝗，誓死将粮食抢回来。
    “我们找到蝗虫的洞穴，发现存放粮食的山洞，在那儿，失踪的大壮搂着虫女监督运粮虫，他身后的粮食堆积如山。重豪看不过去，等运粮虫一走，他就上前将大壮和虫女杀了，虫女一死，引来更多的虫族，我们边打边退，重豪带着我们走到这条路来到岩洞，其他兄弟为了掩护我们，都……”
    保卫队长拿着树枝在石头上写写画画，说到伤心处，借着抹汗的动作擦去泪水，如果他不带人进山，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不，都是我冲动。”原来那个第一时间发现无人机，又跟他们发出呼救的人就是连重豪，他陷入深深的自责：“都是我。”
    其他保卫队员七嘴八舌地安慰：“要不是你给我们采止血草，又给我们烧火，我们早就在第一场雨的时候冻死在岩洞里了。”
    连重豪神色黯然。
    百草心里的怀疑撤销一些，掏出断掉的铭牌项链：“这个铭牌是你的吧？”
    连重豪有些愕然，很快接过收好：“谢谢你，我采完止血草回来发现它不见了，居然被你捡到。”
    “我们在陡坡发现铭牌，顺着铭牌才找到你们的。”禾嘉说道。
    他勉强地笑道：“可能冥冥中有队友保佑。”
    韩贺戳着光脑，依然没有信号，无法定位自己在山里的哪个位置，更不能联系镇上让他们早做准备。他也不气馁，反正人找到了，赶在后天一早之前送回去就完成任务：“别多想，好好休息，明早送你们回家。”
    十二个猛男被回家这个词惹得鼻酸，来不及伤感就被禾嘉和百草喂了一嘴的碾转汤，吃饱了，才有气力顶住强力止血凝胶的疼痛副作用，第二天才会好得快。
    这一晚，有百草三人轮流值夜，身上披着保暖毯，不再挨冻的保卫队员听着柴枝被火焰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放松入梦。
    翌日，早餐是水煎碾转团。
    厨具依然是那个头盔，烧开一点点水，看它冒出鱼眼泡，旋即放入用碾转握成的团子，一个头盔能容纳5个碾转团子，禾嘉不时翻动着辗转团，不多时，香味溢出，就盛到木碗，接着做下一批。
    拳头大的辗转团子吸收水分，膨胀了一小圈，相当果腹。
    成年男人吃个半饱，百草和禾嘉刚刚好。
    “就先这么着吧，吃撑了不好爬出去。”禾嘉说道，其实是两顿下来，他们带来的碾转只剩下一盒，得省着吃。
    临走前，他们再给保卫队的队员们检查伤口情况，依然是韩贺小队打头阵，他们出去后系好安全绳索，将十二个伤员或拉或背，带上陡坡。
    看起来最柔弱的百草被分配做后勤。
    她将保温毯的四角系在几棵树上充当大雨伞，就地挖一个土坑烧水。
    山里天气多变，动不动就下雨，尽管他们的雨衣放风防水，但站在雨中干等着不是个事，太消耗体力了。
    她想起她带了一点甘草饮片，便往烧开的水里丢几片，有点甜味聊胜于无。
    每个上来的队员都得到一杯热腾腾的甘草水，喝完休息一阵再去拉下一个同伴上来，等最后的保卫队队长上来，时近中午，大家肚子的响声此起彼伏，禾嘉干脆把最后一盒碾转给煮了，吃饱再踏上归程。
    天公作美，路上没遇见虫族，他们披着晚霞顺顺利利回到猫猫头镇。
    “小伙子稳重可靠，年少有为啊！”镇长说到做到，大手一挥，12000积分落入韩贺他们的账号上。
    “一万二！一万二！发了！12000加2620是多少来着……”某个“稳重可靠”的小伙子回到镇上的民宿，开心得到处蹦哒，一度连基础算数都不会算了。
    “14620，现在有网了，直接看看排名榜不就成了？”禾嘉嗔道，她的眉梢嘴角都带着喜悦的笑意。
    三人凑到一起围观求援任务积分排行榜。
    新得的一万二积分，使他们小队如坐火箭一样，从第1198名冲进第300名！第299名队伍只有一分之差，第301名需要获得1447积分才能超越他们。
    “稳了！”禾嘉拉着百草的手又蹦又跳的转圈圈。
    “不稳。”韩贺泼冷水。
    禾嘉冷静拔出镰刀荚，韩贺一窒，飞快给两人分析：“去年的一万四千分大概排在前190名上下，而现在比赛才过去三天，更重要的——你别忘了，这场比赛的计算公式是：队伍积分=队伍成员总分，成员积分=求援任务分+居民评分+ai评分，现在第一队伍，有可能因为居民评分和ai评分不够高，被第二、第三的队伍赶超……”
    禾嘉一脸呆滞，摇一摇似乎能听见脑子的水哐哐作响：“结论是？”
    “我的积分不够。”百草听明白了。
    韩贺打了一个响指，“对头。”
    他点开自家小队的详情，里面显示他们每个人当前的得分。
    韩贺是队长，出力最多，任务积分4873.3，居民评分100%，ai评分2923.98（获0.6系数），个人总分7797.28，农学系排名前1%。
    禾嘉仅次于韩贺，任务积分4873.3，居民评分100%，ai评分2436.65（获0.5系数），个人总分7309.95，农学系排名前2%。
    百草的任务积分4873.3，居民评分100%，ai评分1461.99（获0.3系数），个人总分6335.29，植物系排名前1%。
    以防学生投诉打分不公平，ai评分特地说明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