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念越长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她像她母亲一样,骄傲、自尊心强,是一个幼稚乖戾和自卑孤傲的矛盾结合体。
她对自己的家庭感到自卑,不敢和别人玩耍。
可是,她总欺负自己的弟弟嘉言。
那个时候,她就胆子大了。
她常常当着别人的面,高傲地笑骂他是小野种,因此,街坊里很多家长都不让自己的孩子和他们姐弟俩玩。
嘉言从出生开始,他的姐姐仿佛就是他的仇人。
年纪小的时候,他总是绞尽脑汁想拉近与佳念的关系,可一直都失败了。
隔壁王阿姨儿子的玩具赛车坏了一只脚,她儿子不要了,王阿姨看嘉言可怜,就把这东西送给嘉言。
小嘉言就像得了珍藏的宝贝,开心得眼睛发亮,天真的他想用玩具拉近自己和姐姐的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把玩具赛车递给佳念玩,佳念一愣,却为他的亲近感到别扭。
她正眼都不看,将玩具赛车扔得老远,零件都被摔得支离破碎。
嘉言望着一地碎片,“哇”一声难过地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哭!谁要你的玩具赛车啦?我又不喜欢玩。拿走拿走!”
佳念不理会弟弟的眼泪,作势捏住鼻子,就好像这玩具赛车上有特别难闻的味道,“我都八岁了,谁像你一样幼稚。”
她明明出生在老旧的潮湿街道,却好像是生来就骄矜的公主,脾气肆意发泄,任性地挥霍着情绪,没有后顾之忧,讨厌嘉言就使劲儿欺凌他。
比如趁他不注意,扯他短得可怜的头发,抢走凤兰给他买的新文具,把陆禾生寄来的他的新衣服抢过来自己穿。
她还喜欢用手电筒去照他的眼睛。
嘉言常常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得流泪,喏喏道:“别这样,姐姐。”
看到他流泪,佳念却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她很开心满足,笑得阴阳怪气:“不小心的,就照照你,怎么就哭了,真没用。”
嘉言扁了扁嘴,呆呆地摇头,握紧小拳头,不甘心地说:“明明是……姐姐用灯……”
“你闭嘴你闭嘴!”她打断他,“还有,别老是跟着我了,你不会自己玩吗?我不喜欢你,你这个学人精,讨厌鬼,死野种。”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不等他讲完,佳念早就跑远了。
她不喜欢我。嘉言怔在原地。
为什么姐姐不喜欢我?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喜欢我?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我的妈妈在哪里?为什么抛弃了我?
他不知道答案,他感到很挫败。
这个年纪的男孩似乎很固执,他执意想获得同龄人的喜爱,尤其是这个恶狠狠的姐姐,他在这种亲密的恨意中开始钻牛角尖。
于是,他大半夜掀开中间阻隔两张床的帘子,跑到姐姐的床上,想再跟她亲近。
他不想要挫败的情绪总是支配着自己。
他睡到她旁边,却被她一巴掌呼走,两只脚飞速踢踹,踢得他屁股发青发肿。
“滚啊!”她喝道。
嘉言却展露出莫名的倔强。
她越是踢,他就一个劲儿扒拉着床边,死死盯着她,非要爬上去,像个弹簧一样,在床和地板中间来回弹动。
佳念实在生气,她愤怒地用枕头摔他,“神经病!小野种!”
嘉言被打得眼冒金星,那双手却牢牢扯着她的裤子,似乎也想把她拉下床来。
当她摔下来的时候,她看到这个小野种眼里分明有异样的光芒掠过,那是得逞的狡黠。
他那双没剪指甲的小手抓得她手臂上劣迹斑斑。
她愤恨不已,也用手指去抠他,趁他不注意,又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嘉言也不落下风,推倒了她就在她肩膀上咬。
他们互相啃咬着,睁着两双血红的眼,仿佛对方是大仇人。
佳念的小辫子已经胡乱散开,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半个肩膀露出来,红色牙印上还残留着他的口水,湿漉漉的,好恶心。
她厌恶地起身,把他拎起来往外拉,嘉言又不乐意了,用尽全力跳到她床上,把她的被子裹在身上。
佳念看到自己的领地被掠夺,上去就呼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发懵,而后她恶人先告状,忍不住大吼大叫起来:“妈——嘉言打我!”
电视机的彩光打在凤兰美丽傲慢的脸上。
她早就听到姐弟俩打架的声音,他们越来越吵,她电视机声音也听不清了。
凤兰突然从沙发上起身,不耐烦地把嘴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当她满面怒容地站在房门口,姐弟俩都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凤兰用她氤满烟味的手指猛戳女儿的脑袋,斥责:“你说你跟他个小兔崽子,吵什么啊?”
训完了女儿,她又跨步上前,膝盖压在床上,把嘉言狠狠扯过来,甩了他两大巴掌。
嘉言好像被扇蒙圈了,一动不动。
她揪着嘉言的耳朵让他滚下来,面目狰狞,嘴里也咕噜了几句,咬牙切齿的。
嘉言听到了,凤兰阿姨在骂他:“个逼野种,操他娘的,麻烦东西,天天都不安生。”
佳念站在一边,她亲眼看到弟弟眼里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灰蒙蒙、阴森森的,嘴角向下一弯,似乎要哭出来,又忙不迭咬唇忍住。像一只委屈的小兽。
最终,这场战争以凤兰的介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