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流言也没什么恶意,但喻年还是被气得像是只小河豚。
他那时候就想,等他找到祈妄,他一定要祈妄举着玫瑰花等他下课,让那些瞎嚷嚷的人看看,他有多好一个男朋友。
他就是靠着这样的念头,支撑了好多年。
而时隔多年,祈妄真的捧着玫瑰花从街道那头向他走来。
跟他梦中几乎是一模一样。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点点滴滴的碎雪,很细,落在地上迅速化成了水。
祈妄走了过来,将这束火红的花递到了喻年的眼前。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祈妄轻声说,“但是花店老板推荐这种,说代表至死不渝,很多人会买。”
喻年轻笑了一声,心想哪个花店老板不这样说。
但他还是接过来,他抱着这捧玫瑰,雪白的脸被这红色的玫瑰映衬得柔光明艳,眼角眉梢都亮了起来。
“喜欢的,”他低下头看花,又轻声说,“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甜一甜
第73章 故人
喻年跟祈妄在江阳县一共只待了三天,喻年公司里还有事情,祈妄也要去参加一场交流会,各自都有事情。
最后一天的时候,失踪的老板娘终于又鬼鬼祟祟回来了。
她只是回来拿她的ipad,里面装着她一堆乱七八糟的漫画游戏,堪称精神粮食,之前忘记带走实属失误。
她已经忍了两天,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却被正要跟祈妄一起出门的喻年逮了个正着。
喻年站在吧台边上,敲了敲桌子的边缘,指关节叩击木板,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
正在柜子里埋头翻找的老板娘身体一僵,但又自欺欺人,往里面埋得更深了一点,负隅顽抗。
“我都看见你了。”喻年好笑地看着那个丸子头,“我跟祈妄今天就要走了,刚刚打你电话没有接,好歹也相识一场,不来送送我吗?”
老板娘这才默默地从柜子底下钻出来,她其实比宋云椿还小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也才三十四岁,常年扎着个丸子头,又心性开朗,有时候看着甚至像大学刚毕业。
尤其是默默怂着的时候。
喻年扬了扬嘴角,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老板娘的窘迫。
他其实知道老板娘为什么这副样子。
因为他打电话来让老板娘撤掉307号房的时候,老板娘没有撤,又磨磨蹭蹭了地多留了好几天。
不仅如此,祈妄来了这里,她不仅没有隐瞒307的事情,还特地把祈妄引去了这个房间。
全然是阳奉阴违,违背了雇主的意思。
喻年作为这间民宿的vvvip,在这起眼的民宿上他砸了上百万进去,还不包括给老板娘的人工工资。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擅作主张,实在有违职业道德,这才羞于见人。
但喻年望着她的样子却笑起来,“干嘛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怕我训你吗?”
他说,“放心好了,没想说你,只是想跟你好好道个别,你一直不接电话,我还担心找不到你,还好,又叫我们碰见了。”
他把307的钥匙又放在了桌上,咔哒一声,标志着一段漫长的旅程落下帷幕。
他轻声说,“这么多年,受你照顾,真是谢谢了。”
老板娘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又回过神,“不不不,怎么能说受我照顾呢,分明是我受你照顾,我这半死不活的小客栈,完全是靠给你打工,这么多年我都游手好闲的,也没干出点什么事业……”
但她说到这儿,又有点难受,声音也逐渐小下去。
她望着喻年,声音消失在喉咙里,鼻尖却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泛红。
她还记得喻年刚来的时候,才十九岁,这样年轻俊秀,却清瘦得像一根分外瘦弱的细竹,风雨一催,就要拦腰折断。
她又越过喻年去望他身后的祈妄,祈妄手里提着两个大行李箱,黑色的大衣,脖子里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侧脸冷硬瘦削,不苟言笑,唯独视线落在喻年身上的时候才流露出温柔。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问喻年,“喻老板,你以后是不是就不来了啊,”她想想又觉得不对,立刻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你高兴。这么多年了,我除了替你守着这个民宿,也没替你做上什么,倒是你一直帮我。今天终于能看见您跟这个祈先生站在一起,我,我觉得,我终于见证到了一场结果……”
她说到这儿,眼角红得更厉害了,狼狈地拿手抹了抹眼睛。
但她还是对喻年笑笑,“我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就祝您和祁先生,平安健康,恩爱白头吧。”
她有心想跟喻年拥抱一下,又犹犹豫豫地望着祈妄,不知道对方介不介意。
喻年沉默地望着她,他现在不算个情绪多么外露的人了,起码不及年少时那样热烈奔放。
他看着老板娘通红的眼睛,相识多年,他还是了解面前这位的。
他叹了口气,隔着吧台,对老板娘张了一下手,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要不要抱一下,就当道别了?”
老板娘哇一下真哭了。
她从吧台后走出来,扑过来抱了喻年一下,她搂住了喻年瘦削的肩膀,像在抱即将远行的弟弟。
她抽抽鼻子,“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撤了307。”
“没关系。”
“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以后我可能也不干民宿了,但我还是江阳县的人,你要是想来玩,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
最后喻年跟祈妄走的时候,老板娘也鼓起勇气,给祈妄塞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礼盒。
她对祈妄说,“这个,这个,您也是咱们民宿的贵客,我准备了一份住店礼物,您应该会喜欢,请一定要收下。”
祈妄有点惊讶,随即点点头,认真道,“谢谢。”
老板娘最后一路把喻年跟祈妄送到门口,一直到喻年和祈妄要开车离开了,她还在原地挥手。
喻年也对她挥手,“别送了,有空我们还会回来,到时候再见。”
他说完这句,祈妄才踩下了油门,车越开越远,江阳县,山行民宿,还有门口的老板娘都逐渐变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喻年收回了视线,缓慢地关上了窗,窗外的冷空气和旷野的风一起被隔绝在外。
他刚刚也收到了老板娘给的礼物,是一瓶手工的千纸鹤和星星,每一个里面都写着字。
现在在车上也没事做,喻年拆开了几颗,发现好几颗全是同一句话,“希望喻年老板的愿望早日实现。”
笨拙的,真诚的,满满都是对他的祝福。
这些星星和千纸鹤,老板娘断断续续着了好几年,这次全给喻年带走了。
喻年怅然地笑了笑,他对祈妄说,“你有没有发现,她其实有点像宋云椿,我是说性格。”
“发现了。”
刚刚站在前台处,看见老板娘抱着喻年哭得稀里哗啦,他就在心里想,这位老板娘跟当初的朝十老板,真像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喻年晃了晃那一大瓶的星星,又笑了笑,“连名字也有点异曲同工,她叫楚云山。”
云山青青,风泉冷冷。
大大咧咧的老板娘有个很风雅的名字。
喻年又说,“不过她做事也是冒冒失失的,还好这些年她自己也开展了副业,开始做手工簪子什么的,要是一直开民宿,我还真怕她饿死。宋老板以前虽然也有点
神经大条,不过比她要好一点。”
祈妄不禁笑了笑。
他淡淡地替宋云椿正名,“宋云椿现在要沉稳多了,毕竟是当了妈妈的人。”
“你说什么??”
喻年手里的星星咕噜噜掉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祈妄,“你再说一遍!”
祈妄也有些诧异,反问他,“你不知道?”
“我上哪儿知道,”喻年都懵了,在副驾驶上拍着座椅,“我记得前几年她就出国定局了,号码什么的也换了,我跟她就断了联系。”
不过他想了想,又乖乖坐回了椅子上,觉得也不能全怪宋云椿搬家,“当然了,我也没特意去找她。”
他那时候心烦意乱的,回避一切跟祈妄有关的人或事,别说宋云椿了,小谷和褚赫君他也没联系。
但他还是因为这个消息震惊不已,又追问道,“天哪,她什么时候结的婚,对象怎么样,好看吗,她怀孕了还是生小孩了,多大了,男孩女孩?可爱吗,像她吗?”
他的话又多又密,难得这样跳跃。
祈妄不觉得他吵闹,只觉得可爱,嘴角不易察觉的上扬。
他一一回答,“前年结婚的,丈夫是法国华裔,长的还行吧,是个工程师,他们有了个小女儿,刚刚一岁,很可爱,有点像她吧,我不是特别看得出来。”
他想了想,示意喻年去解锁他的手机,“我手机里有他们照片。”
喻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抵制住好奇心。
他解锁了祈妄的手机,心里嘀咕着,反正祈妄本来也没多少隐私。
他还不了解祈妄吗,除了在他的事情上,其他时候都像苦行僧一样清心寡欲,手机里除了工作就是生活备忘录,枯燥得很。
他知道祈妄的密码,哐哐哐就输入进去,点开相册,按照祈妄的提示,找到了最后一个相册。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宋云椿微笑的脸。
他怔住了。
多年不见,宋老板仍旧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而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稳重高瘦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眼睛很大。
喻年迟迟说不出话,心里有一角莫名觉得又酸又软。
他听见祈妄说,“宋云椿现在在法国经营中国餐馆,她说她现在烧菜可好吃了,如果你有一天去巴黎,她想请你吃饭。或者,只要你说想见一见面,她现在就抛夫丢女,跑来见你。”
喻年又闷闷地笑了出来。
他注视着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三口,又看看在他旁边专注开车的祈妄,他低声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