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像小孩子在许下誓言,质朴又稚气。
可祈妄知道他是认真的,比世界上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动,也比所有安慰都要掷地有声。
祈妄睫毛颤了颤,很轻声地说道,“好。”
第82章 童话(正文完)
五达山镇确实没什么好停留的,第二天在镇上又转悠了一圈,祈妄就带着喻年离开了。
车开出五达山镇的时候,喻年回头看了一眼。
这座小镇还是一样的沉闷,苍白,像一个定格在原地的符号,再也掀不起波澜。
回到a市后没有多久,宋云椿从国外飞了回来,“朝十”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大家又回到c市,共赴一场迟来的聚会。
推开“朝十”的大门,里面的大部分装潢都保留了原来的样子,宋云椿在和小谷聊天,褚赫君在准备饮料,邵湾里在研究晚上的甜点,喻年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又踏进了十八岁的那条河流。
这天晚上,在聚会上,大家各自聊起了这些年的际遇。
宋云椿定居法国开了中餐馆。
褚赫君和小谷接手“朝十”,结婚,买房,日子过得像模像样。
当年的大厨邵湾里也已经出去独自开店了,店铺也在c市,在武胜区,叫“湾湾厨房”,主要经营快餐便当。
总是沉默寡言的服务生小许,前些年自考了大学,又考上了非全研究生,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
……
每个人好像都有了自己的归宿,谁也没有辜负这些年。
至于喻年跟祈妄,他们根本不必细说,在场的所有人都隐约知道了他们这些年的纠缠分离。
宋云椿喝多了酒,脸颊红扑扑的,她长吁短叹地看着祈妄和喻年,“我当年可真是瞎啊,你俩就在我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我居然一点没发现,我但凡知道,我都得掂量掂量给你们遮掩几分。”
她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
小谷也打了个小小的嗝,她拍拍宋云椿的肩膀,“谁不是呢,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我就觉得他们哥俩好,我还跟褚赫君抱怨呢,我说明明咱俩先跟喻年熟悉的,这小没良心的后来尽粘着祈妄……”
她说到这里,又忿忿指着喻年,这么多年喻年的断联让她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又骂了喻年一声,“你现在也还是个小没良心。”
而喻年只是笑。
他脸颊也红扑扑的,穿着柔软的毛衣,衬得皮肤雪白透粉,平日里的冷静果决全都像雾气一样蒸发了,一点也看不出在公司里的雷厉风行,反而软绵绵的。
祈妄倒是还是老样子,他当初跟朝十的大家就有些生疏,这么多年过去,也还是不多话,但是今晚谁来跟他敬酒,他都没有拒绝,干脆利落地空杯。
褚赫君这个滴酒不沾的,忍不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一直到了深夜,这桌宴席才散,“朝十”的大门沉沉锁上,一堆人站在店外,还迟迟不肯走。
宋云椿抱着喻年不撒手,她醉得都分不清喻年和祈妄谁是谁了,却不忘叮嘱,“有空,来巴黎,我亲自给你们下厨,让你们看看我的手艺。”
喻年点头如捣碎,也拍宋云椿的肩膀,“有空你来我们家,我让祈妄给你下厨。”
祈妄好笑地望着这一对醉鬼。
虽然每个人都很不舍,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最后大家还是挥挥手,各自走向了自己回去的路。
喻年坐进车里,仍旧看了“朝十”的招牌好一会儿。
这条街当年是c市一条风景很好的小道,很受年轻人的喜爱,经常来拍照散步,街上大大小小十来家餐厅,同时有三家在招工。
他还记得十八岁的自己徘徊许久,犹豫半天,最终因为“朝十”的老板看着比较面善,他就先走了进去。
这才成就了他与祈妄的初遇。
早一步,晚一步,差一点都不行。
.
四月过后,很快就到了暑假,这一季度,“the one”罕见地出了一款珠宝,是一枚萤石为原材料的戒指。
这枚戒指由知名艺术家祈妄先生特地受邀设计,戒身大概两厘米,雕刻成蓬勃的花卉和枝叶,镶嵌了闪亮的碎钻,紧紧围绕着中间不规则的萤石。
这枚戒指一共只发行了99枚,刚一面世就被抢购一空,其中最特殊的一枚被命名为1130,由祈妄私人收藏。
许久之后,祈妄受邀接受国外某杂志的采访,被询问起这枚戒指的灵感,以及为什么要命名为1130。
祈妄罕见地在采访中笑了笑,神色温柔,“因为我爱人跟我告白的那一天就是11月30号,而萤石是我的幸运石。”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祈妄首次向公众透露自己的感情情况。
这位低调的艺术家,凭借英俊的相貌和孤傲冷僻的性格,莫名受尽媒体镜头的宠爱,可是他却一直形单影只,从来没有看见他与任何人传出绯闻。
这是唯一一次他自己承认了恋情。
但是除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再难从他口中挖出任何线索,对于自己的爱人,他始终守口如瓶,只是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不过多年以后,祈妄身边的爱人到底是谁,已经成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因为他跟喻年经常会结伴去四处度假。
两个人结伴走在伦敦的街头,看一看当年让他们错过的路口,去斯里兰卡观鲸,去法国的酒庄躺着晒太阳喝红酒,像是要把亏欠的这么多年都弥补回来。喻年自从谈起恋爱,又把公司的大部分事务推给了他哥姐给找来的职业经理人,充分体现了纨绔富二代的本质。
而祈妄工作室的负责人也十分头疼。
自从祈妄跟爱人重逢以后,祈妄分明像是被缪斯之神再次亲吻了脸庞,灵感源源不断,画作一副又一副的产出,每一副都令他激动到赞叹,有信心让祈妄在艺术领域的声望再上一层楼。
可他万万没想到,祈妄将大部分作品都私藏了,根本没有对外出售的打算,连展出都相当吝啬。
他狂躁地问为什么,祈大师只扔给他一句话,“因为画里有我爱人的影子,我不准备让给任何人。”
哈。
恋爱脑。
负责人无声地咒骂,艺术家果然不是浪子就是偏执狂,没一个正常的。
然而不管他的负责人多么暴躁,祈妄对他目前的生活相当满意。
他的人生在漫长的冬季过后,终于进入了平稳安宁的春日。
在跟喻年重新恋爱的第二年,除夕之夜,他跟着喻年回了家。
他再一次见到了喻心梨和裴照。
一别多年,喻心梨和裴照的变化并不算大,只是时光流转,喻心梨穿着居家的长裙和毛衣,长发微卷,看上去温柔平和了许多。
她望着祈妄,诚心道,“其实我之前就很想跟你见一面,但是年年不太愿意,我们也就没有强求。”
她顿了顿,认真说,“这么多年了,我跟裴照始终欠你一句对不起,因为我们的傲慢自负,导致了你跟喻年这么多年的磨难,真的很抱歉。我并不是希望得到你的原谅,只是……”
她说到这里也有些怅然,望了在不远处偷瞄,一直很关注这边的喻年一眼。
她无声笑了笑,但又很快收敛了,眉宇间仍是藏不住的遗憾。
她轻声道,“我只希望以后你们都幸福健康。”
祈妄望着眼前这两个人,八年前相遇的时候,他们的身份,立场,与此刻截然不同。
那一场谈话像一颗炸弹,把他本来充满期待的人生炸得粉碎,像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可是现在,他们作为喻年最亲近的人,到底还是心平气和地聚在了一起。
祈妄摇了摇头,“我不能说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们,但是我跟喻年之间,除了你们的介入,更多的是天意弄人。我如果没有出国,我如果早回来一点想,也许我们也能有更好的重逢。”
他望着喻心梨和裴照,“我今天过来,只是作为喻年的爱人,想见一见他的家人,我一辈子都会爱他,保护他,所以请你们放心。”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碎雪。
农历新年的钟声响起。
喻年一直不远不近地窥探,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几步窜过来,探着脑袋,看看自己哥哥姐姐,又看看祈妄,狐疑地问,“你们谈完了没有,都说什么了,凭什么不让我听,还吃不吃夜宵了?”
话一堆一堆的,倒是有点像他话唠又活泼的少年时期。
喻心梨哑然失笑,却又莫名有点鼻酸,她好多年没再见过喻年这么活泼的样子。
当年她跟裴照之所以决定跟喻年坦白,就是因为发现喻年越来越消沉,消瘦,发现喻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祈妄。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祈妄回来了,她的弟弟终于又像一朵吸收了雨露的玫瑰,饱满又耀眼。
裴照伸手摸了摸喻年的头,“没说什么,只是祝你跟祈妄百年好合,好了,要不要去吃汤圆,给你煮了芋泥口味的。”
喻年这一晚上吃了一整碗芋泥汤圆,还在庭院里跟祈妄放仙女棒玩。
他年少的时候,也跟祈妄在海边放过仙女棒。
明亮的火花,明明只有小小的一簇,却像是能把世界都点亮。
他跃过火花望着祈妄,满眼笑意,望着望着,他就凑过去,亲了祈妄一口。
正从玻璃窗内望着他们的裴照,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好笑地摇摇头,放下窗帘,自己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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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祈妄稍微捡起了一点事业心,在他的工作室负责人快要爆炸的边缘,在法国开了一场画展。
在这场画展上,有个隐藏的展览室,里面只挂了一幅画。
画上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抱着一束百合花,坐在窗台上,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只隐约露出一点侧脸,大部分面容都被怀里的百合花挡住了,可是一双眼睛却像小鹿般灵动,像是初春的森林都藏在了这一双眼睛里,湿润,明亮,让人见之难忘。
这副画的名字叫《魂》。
很多人不理解这个名字的意思,但是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对方也摇摇头,表示祁先生并未解释。
但如果把画翻过来。
就能看见背后写着聂鲁达的诗。
“you are like my soul,a butterfly of dreams.”
“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里的蝴蝶。”
松子茶
终于,完结啦。
好感慨,我其实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本来准备了很多完结的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