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茜把整栋民宿都包了下来。
她住的房间,在最隐蔽的套院里。
“遥遥,我们就在旁边的房间。”顾双双抱了抱楚之遥,在她耳边轻声说:“找到家人是件高兴的事情,姐妹儿挺你。”
楚之遥把头搁在顾双双肩膀上,加深了这个拥抱。
傅益恒关切地望向她,轻轻点下头。
楚之遥明白,傅益恒的意思是他一直都在。
这一切像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
一瞬间,她就从一个弃婴,变成了有父有母有兄长的孩子。
可奇怪的是,楚之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绪和心境五味杂陈,里面却没有一丝欣喜。
或许,她愿意来见文思茜,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遥遥,哥哥陪你......”文北宸心疼地说。
“我想,单独见她。”楚之遥深呼吸,推开民宿古朴的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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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妈妈对不起你......”文思茜忐忑地等了一晚上,终于等来了楚之遥。
文思茜控制不住泪水,走上前轻轻抱住楚之遥,她不敢使劲,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
被文思茜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楚之遥身体是僵硬的。
她眼眶微热,喉咙发涩。
抿下嘴唇,可无论如何,楚之遥也喊不出一句“妈妈”。
楚之遥早就习惯了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活出一个队伍的士气。
突如其来的亲情,让她不知所措。
“遥遥,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我们坐下来,妈妈把过去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
文思茜似乎感觉到了女儿对她的疏远和不接受,拉着楚之遥坐在沙发上,把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拿在手里。
她把当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楚之遥。
也把自己当节目的观察嘉宾时,发现小羽毛离不开的小被子的特殊花纹,和二十多年前包裹遥遥的小包被花纹一致,才察觉她有可能就是文思茜被绑匪“撕票”的小女儿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楚之遥。
文思茜还拿出一本相册,一页一页翻着,把家里的亲人介绍给楚之遥。
文思茜视线停留在一张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上。
年轻漂亮的文思茜怀里抱着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软糯糯的小团子,四五岁梳着大背头,穿着一身西装的小男孩靠在文思茜身旁,眼睛没有离开她怀里的小baby,一个身材高大俊朗的男人搂住文思茜的肩膀,低头看着妻子和一双儿女,幸福的笑着。
“我和你父亲,后来离婚了,他总觉得再生一个宝宝就能替代你,可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替代我们家的妹妹。但是遥遥,你父亲知道你还活着,第一时间就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也很爱你,只是当时接受不了你‘夭折’的打击......”
“这是你姥爷和姥姥,他们和你大姨一起旅居英国,我也告诉他们找到你,安排了最近一班航班回来见你,家里所有人很想你。”
文思茜轻声细语,一直不停地说着,像是要把这些年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楚之遥。
可说着说着,文思茜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安静下来,只是流着眼泪,偏头端详着楚之遥,像是想把她看进心里。
楚之遥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和文思茜保持一定的距离。
楚之遥独自生活了二十六年,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从不轻易掉眼泪。
可心头那种复杂又有点委屈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她强忍住鼻尖的酸涩,很轻地问道:“您当年,没见到我的尸体?”
“没有......”文思茜摇摇头,泪珠滚落到沙发上,印出一个明显的水渍:“那天是飓风天,津港海浪很大......”
楚之遥低声道:“您为什么,没有再找找呢?津港距离花朵孤儿院,只有一百多公里,您和父亲,为什么没有再去找找呢?”
第42章 42、我想做你的底气
“遥遥......我......”
面对楚之遥的问题, 文思茜无法给出答案。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后悔的一件事。
当时,参与绑架的绑匪一口咬定,同伙女绑匪抱着孩子去船舱外面透透气, 结果船身摇晃剧烈, 他们的同伙和孩子一起落入海中。
强热带风暴过境之后,津港沿海受灾严重。
无论是办案警员凭经验推断, 还是嫌犯的口供, 都证明宝宝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女绑匪也下落不明。
文思茜从未想过, 女绑匪自己的女儿和她的宝宝同月龄。
女绑匪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参与绑架的本意是凑钱给女儿看病,却在绑架的前一天在医院抢救无效夭折。
自己的孩子没了,内心存有一丝善念的女绑匪偷偷把文思茜的宝宝送到了距离津港一百多公里的京郊孤儿院, 随后,用自己孩子的遗体替换了宝宝。
飓风来临,在出逃的船上,女绑匪万念俱灰,抱着刚刚夭折的女儿投身入海。
就是因为这样的阴差阳错, 文思茜才以为女儿早就夭折了。
之后全家人面对绑匪们一致的口供,只能认命,没有继续寻找女儿的下落。
楚之遥喃喃道,笑了笑:“我现在也是母亲, 如果我的孩子丢了,生要见人, 死要见尸。我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 只要没有亲眼看到, 我会一直找下去......”
“对不起,遥遥,妈妈对不起你。”文思茜泣不成声。
她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当年,文思茜确实相信了绑匪和保姆的话。
这么多年来,文思茜从未怀疑过绑匪供词的真实性,这和她从小的生长环境过于单纯有关,对人的信任和善良有时候却成为了遗憾的起点。
只是,文思茜这些年从未走出过失去女儿的阴影,常年接受心理治疗,在丈夫提出再生一个妹妹的时候,她崩溃到直接提了离婚。
离婚后,经纪人程沧这么多年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文思茜不是看不到程沧对她的感情,可她无论如何不敢接受。
女儿没了,文思茜认为自己不配再得到幸福。
楚之遥抽了两张纸巾,塞到文思茜手里。
她轻轻叹口气,控制住情绪,冷静地说道:“我曾经执着于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爸爸妈妈才会丢下我,不要我了。谢谢您给了我答案,这真不是您的错,不用和我道歉,你们也是受害者。”
“遥遥,妈妈会好好补偿你。家里人都很想你,录完节目以后,你和小羽毛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家吗?大家都很想见到你和小羽毛,妈妈想带你回到真正的家,你小时候的房间,一直都没变过......”
文思茜想拉住楚之遥的手。
却发现,她默默把手指撤到身后。
“抱歉,我有自己的家,录制完节目我只想回自己家休息。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楚之遥摇摇头,她不是个冷漠的人。
只是,她还没做好准备,坦然地接受这场“盛大”的认亲。
突如其来的身份和认知危机,让习惯独自思考和解决问题的楚之遥急需回到自己的“舒适圈”。
和文思茜独处的这段时间,她身上冷静和坚强的一层盔甲快要被击垮了。
无论如何,楚之遥现在也无法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她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叫她一声妈妈,叫文北宸哥哥,或者和有血缘关系却没有感情基础的亲人们热络寒暄。
“很晚了,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楚之遥站起身,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亲子鉴定,回想起前一天文北宸“诡异”的行动:“还有一件事,想和您直说。我是个成年人,不是不懂事或者没有行为能力的孩子,其实任何事情您都可以直接和我沟通。比如做亲子鉴定这件事,没必要让文北宸绕那么大的圈子。”
“遥遥,这么快就回去吗......”文思茜攥紧手里的纸巾。
“十点了,我记得您接受过杂志采访,说自己每天九点半就睡觉......”楚之遥停顿一下,她很难掩饰自己对文思茜的了解。
因为孤儿院院长妈妈和保育员阿姨们的调侃,让她从很小就对这个唱歌好听的漂亮阿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长大一些后,楚之遥知道文思茜为女性发声做得工作,更是对她有一层很深的粉丝滤镜,甚至为文思茜丢失的女儿真情实感的伤心过。
但在知道当年绑架事件的细节后,楚之遥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一切。
活了二十六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楚之遥都选择一往直前硬刚。
可今天,她第一次产生了想逃避的心理。
文思茜眼神划过一丝惊喜:“遥遥,你还是在乎妈妈的是吗?”
“您一直是我在圈内,很敬重的前辈。”楚之遥实话实话,却回避了叫文思茜一声妈妈。
文思茜也站起来:“遥遥,我知道你是在乎妈妈的,今天晚上可以不要走吗?妈妈还想和你,多聊一会儿......”
楚之遥摇摇头,走到门口,礼貌地说:“今天我太累了,需要休息,先回去了。”
“那,遥遥,明天晚上妈妈可以去找你吗?或者,或者你来我这里......”文思茜声音带着哀求。
楚之遥冷静的说:“明天可能不行,火锅店从早会忙到晚,我们还有送餐的服务,店里离不开人。明天是我们营业的最后一天,晚上工作人员会离开的很晚,我还有后采要录制,小羽毛那边也离不开人。”
“好吧。”文思茜难掩脸上的失望。
“那您好好休息,晚安。”楚之遥推开门。
“遥遥,外面起风了,你穿太少了,妈妈送你回去好吗?”文思茜慌乱拿起搭在沙发上的针织衫,想披在她肩头。
“不用了,真不用......”楚之遥嗓音发闷,背过身抬手拒绝。
她知道自己情绪快绷不住了:“请您,给我点时间好吗?”
文思茜神情愣怔,隐忍地点点头:“好......”
目送楚之遥离开之后,文思茜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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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
“遥遥,你等我一下,我看下母亲马上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