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宸想陪着楚之遥回去,没想到被她拒绝了。
“你留下来陪你妈妈,她现在身边离不开人。”楚之遥轻声说完,快步离开民宿。
顾双双和傅益恒一起追出去。
“遥遥,没事昂,姐妹陪着你。”
顾双双挽住她的胳膊,拍拍楚之遥的手臂:“我们遥遥不是孤儿,是有家的孩子了。”
傅益恒没有离她们太近,把空间和时间完全留给这姐妹俩。
楚之遥停下来,转过身抱住顾双双:“双双,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孤儿,我也一直有家。你对我来说就是亲姐姐,血缘远远没有陪伴重要。”
“我知道,傻遥遥。”顾双双声音有些哽咽,楚之遥的这番话让她心头一热,却也不忘说正事儿:“节目结束后,你和小羽毛要回文家吗?需要我把一些通告推一推吗,肯定有很多亲人想见你,试装的时间我要不要帮你推一下?”
“不,我不回文家。”楚之遥摇摇头,语气坚定:“一切工作照旧,如果有变动我提前和你说,目前不需要任何调整。”
“你不想认他们吗?”顾双双诧异地问。
“这有什么认不认的?血缘关系不能否认,可是亲情......并不是一天的接触就凭空出来的。”
楚之遥很难和闺蜜说清楚那种别扭的情绪。
她也不希望顾双双对自己太过担心。
还有一点,楚之遥不希望顾双双产生那种觉得她很“凡尔赛”的感觉。
她和顾双双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自己能找到亲生父母,已经比大部分人幸运了。
“那不着急,主要是,咱们都不是小孩儿了。像我,真的对亲生父母没什么执念。院长妈妈说我被扔到孤儿院的时候,放在一个纸箱里,箱子里还有用小手绢包着的两百块钱。
我肯定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他们肯定不希望要一个女孩。所以就算他们现在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认他们,我现在过得很好,有钱有车有房,我还怕他们来吸我血呢。”
顾双双唠叨了几句,拍拍楚之遥肩膀:“但是你和我不一样,他们不是故意弄丢你的。”
“嗯,我知道。”楚之遥轻声说。
不是故意弄丢,但是却没有尽全力寻找。
两个人挽着手,慢慢走回火锅店。
楚之遥一路上回了几次头,对傅益恒淡淡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姐妹一直在。”顾双双说道。
“嗯,太晚了,工作室肯定还有很多工作没处理完,你先回酒店,我没事。”楚之遥催促顾双双回去。
“真不需要我陪你吗?”顾双双不放心的问。
“不用,我回去接着就睡了,也辛苦苏助理帮忙照看小羽毛。”楚之遥抬眸,对傅益恒说:“让苏助理下来吧,他和双双一起回酒店还有个伴。”
“好。”傅益恒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很快,苏伽齐推门出来。
“小羽毛睡得像小乳猪一样,一直没醒。”苏伽齐对楚之遥微微鞠躬。
“辛苦了,谢谢小齐。”楚之遥道谢,随手用微信发了个红包过去。
送走顾双双和苏伽齐,楚之遥终于松了口气。
她先回房间看了看小羽毛,亲亲胖娃娃的肉脸蛋。
坐在昏暗的房间中,楚之遥一点睡意都没有。
脑子很乱,忽然间出现的家人,打破了楚之遥对自己身份的认知。
如果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在孤儿院遇到来接她回家的爸爸妈妈,楚之遥会兴奋地睡不着觉,义无反顾扑进妈妈的怀里。
她并不是埋怨家里人,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找到自己。
而是知道了所有的细节之后,难以掩饰内心的委屈和遗憾。
目前,那些和楚之遥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更在乎的,是希望她快点“认祖归宗”。
似乎只要她回到文家,过去的事情就可以轻易被治愈了。
没人告诉她,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家里那么多亲人,就没人愿意再坚持找一下呢?
就算找了,没找到也是努力过了。
楚之遥现在过得很好。
独立自强,有事业,有小羽毛,有爱她关心她的朋友。
她不缺爱,也不缺安全感。
对文思茜和文北宸他们如潮水般涌来的亲情,虽然知道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可楚之遥只想逃避。
她受不起这份沉甸甸带着补偿性的关爱。
她散开头发,指尖穿过发丝在太阳穴附近轻轻揉了两下,难得想喝点酒。
她记得,二楼走廊走到底,有一间小库房。
里面存了一些啤酒饮料和干货,还能顺着小侧门爬到房顶的露台。
这晚上,不喝一瓶啤酒,她可能真的睡不着了。
楚之遥给小羽毛掖了一下被角,把空调温度挑高一度,赤脚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一抬头,就发现傅益恒背对着她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两瓶啤酒。
听到动静,他回过身,晃晃手里的酒:“想上天台喝点酒吗?”
“噗......”楚之遥低头笑笑。
这人,怎么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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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
楚之遥坐在露台的木椅上,抿了一口冰镇啤酒。
夜晚的凉风拂过面庞,吹吹风,头脑总算不再那么昏胀。
喝了点酒,放松许多。
“今天晚上这事儿,是不是太狗血了?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楚之遥晃了晃没穿鞋的脚丫,偏头看向傅益恒。
一晚上,他都是默默跟着,几乎没说一句话。
却总能精准的预判她的情绪和想做的事情。
傅益恒垂眸看了一眼,摇摇头,低声说:“不会,你想多了。”
说完,他脱下罩在t恤外的宽松衬衣,随便叠了两下,垫在她脚下:“刚刚发现,你怎么光着脚?”
“唔,不想穿鞋,我小时候就不喜欢穿鞋,在孤儿院赤着脚跑来跑去。”楚之遥抬起脚,没踩在他的衣服上,弯腰捡起衬衣拍了拍:“喏,拿去。”
“地上脏,天台很久没人打扫,有小碎石容易割伤脚。”傅益恒执拗地把衬衣垫在她脚下。
楚之遥也没在坚持,踩在他带着体温的衬衣上。
“还是和你说声抱歉,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让你跟着跑了一晚上,今天当了一天大厨已经够累了。”楚之遥偏过身体,看着傅益恒的眼睛说道。
她这个人,最怕的就是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
傅益恒捏了捏手中的啤酒罐,抬眸看着她:“其实,你和我在一起,不需要全副武装。”
楚之遥探究地目光看向他。
“任何事情,你不是自己去面对。你有好朋友,有小羽毛......”傅益恒微微停顿,眼眸有光:“还有我。”
傅益恒声音温和,继续说道:“遥遥,你可以毫不犹豫的做一个不坚强的人,你也可以不理智,难过就哭,不讲道理,像小羽毛一样撒娇耍赖,都是可以的。别怕,也别慌,有我在。”
楚之遥抬起头,眼眶泛红。
她刚刚强压下去的委屈,整个人像是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的慌乱,仿佛在一瞬间突破了她给自己套上的那层“枷锁”。
孤儿院给孩子们的教育,一直是做一个坚强、坚韧、不惧困难、独立自主的人。
楚之遥按照院长妈妈的教导,成长成了大众欣赏的独立自主的女孩子,把内心所有的软弱、逃避,甚至泪水都用坚强的外壳包裹住。
没人告诉过她,你也可以任性,你也可以不坚强,遇到难过的事情可以哭。
院长妈妈爱她,也爱每一个孤儿院的孩子,更需要一碗水端平。
楚之遥在整个成长的过程中,从未感受过任何明晃晃的偏爱。
傅益恒的话,仿佛在刹那,让她卸掉了包裹在心头的层层防护。
楚之遥扭过头,眼角划过的泪水,轻声说:“如果我说,我不想认他们,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
“不会。”傅益恒不假思索地说,抬手抹去她下颚的泪水:“这是你的自由,并不是有血缘关系,就一定要成为亲人。”
傅益恒在民宿的时候,听文北宸讲起当年的事情。
第一反应,是揪心的疼。
没有亲自见到撕票的孩子遗体,只凭绑匪的口供就断定孩子没了。
如果是他,在没有亲眼看到遗体之前,是不会放弃搜寻的。
当时文北宸年纪太小,和他并无太大关系,但是为人父母的,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吗?
孤儿院距离出事的津港湾只有一百多公里,宝宝身上还裹着丢失时的小包被这么明显的证据。
绑匪可恶可恨,该死。
楚之遥和她的父母亲人都是受害者,值得同情。
可如果他们没那么早早放弃寻找,楚之遥本不应该吃那么多的苦。
傅益恒捏紧了手中的易拉罐。
“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刚出生之后的短短几个月,许多亲人也都是短暂的见过一两面,对他们早就没有任何记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在文家的户口上,早就销户没我这个人了。
我只是,受不了那份带着补偿和愧疚的爱,更希望他们可以先和我保持一定距离。
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不了解父母、哥哥的性格脾气,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可是如果完全不相处,又觉得对小羽毛有愧疚,他从小到大也缺失了许多长辈的关爱......”
楚之遥声音越来越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