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即便一如他在六扇门对待容陵那般的语气,但容陵听到这句话还是怔了怔神,语气携带怒气。
但他们原本不是这样的。
有些人生来在明处,受万人敬仰,但是有的人却始终藏匿于暗处的泥沼里,而容兰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六扇门以“试青锋”作为考核,虽然经历坎坷磨难,但两人彼此扶持,容兰的名次屡屡和容陵平齐,两人也成为了莫逆之交。
还是学砚的他们,在最后一次揭榜时,容陵笑盈盈地说道: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以后我们同谋同行,必当称霸六扇门!”
容兰也附和着展颜:“这里又不是江湖。”
沉迷武侠话本的容陵拍上他的肩膀,笑道:
“只要你想,整个京城都是江湖。等我们都接受了同知的命令,就是要去‘闯荡江湖’啦。”
本以为两人可以光风霁月此生,那场所谓春风得意的“江湖”却给了容兰当头一棒。
三年前燕安王府的那场大火,协助汝南侯夫人护佑燕安王之子谢玦平安,这种所谓光鲜的任务都会为容陵接取,而容兰却只能作为幕后,去暗中保护、去承受疼痛与刀光剑影。
等到身负重伤的容兰交接二人时,汝南侯夫人以及谢玦却不见其踪,容兰除去一切名衔,而容陵却荣升总旗之位。
伤痛、危险从始至终笼罩容兰身边,他只能看着容陵一步步攀升,受人青眼。
凭什么。容兰一直在想。
明明他付出的努力从不少于容陵,为什么结局天差地别?凭什么。
这份仇怨在容兰心里生根发芽,腐烂后长出爪牙,日复一日啃噬他的内心,成长为他不顾一切想要报复回去的理由。
一柄长剑从容兰袖口亮出,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容陵,低声说道:
“动手吧。”
……
这里腥风血雨将起,彼方却也有杀机四伏。
密令忽下,有人邀萧霁月在太子殿别院一叙,竹林下青叶伏案,身着白衣的人正端坐在棋桌前,拈着一枚黑子看着棋局思索。
此人正是太子身边的大伴殷雪,如今是二十有一,会负责照顾储君的教育和日常起居,亦是从小的伴当,与太子关系十分紧密。
殷雪将手收回,黑子迟迟未落:“指挥使大人棋术果然精湛呢。”
萧霁月冷言道:“雕虫小技,殷大人受东宫熏陶,我自然是不如殷大人,只是一些奇淫巧技。”
殷雪感兴趣地笑笑:“哦?”
萧霁月捡起棋盒的黑子,落在了白子所围之处,果真出现白子破绽,让殷雪开了眼界。
殷雪撑着头,故作叹息地抬起头:
“唉,也是。人在东宫待久了,难免不知局外的事情嘛。圣上在养心殿病了这么久,多听太医的方子,指不定还能残喘到冬日,只是可惜啊……”
萧霁月最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话术,他随意地将黑子掷回盅中,眼眸透露着清冷:
“妄议朝政涉罪。还请大人谨言慎行。”
殷雪双眸微眯:“不过是人尽皆知的事,指挥使大人怎么如此避讳。难道大人就不想知道,皇上怎么突然病倒,但却无人能趁此攻破国都么?”
萧霁月不假思索地说道:“不想。子不语怪力乱神。”
殷雪:“……”
景祐帝沉迷道士方术,长期不理朝政,吃各色丹药病痛缠身,只有内阁老臣知晓此事,但殷雪长期处于宫中,多少也听得了许些风声。
殷雪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指挥使就不想听听么? ”
萧霁月不置可否,但却也没再拒绝,而是拿起棋具自顾自地下棋。
殷雪见奏效,又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传闻这世上有神祇拥有无上之力,在神祇自然神陨之后,便会分散其神力,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方神印。据说只要将七方神印拼凑,便能获取于于神明无异的长生与想要的一切。”
是以,景祐帝四方征战,先后从各处抢夺摇光、玉衡、天枢三块神印,如今皇帝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要抢夺至关重要的“开阳”。
光凭昏庸无能的景祐帝,能到处征伐各地且连年不败,肯定有其他的缘由,虽然“神印”此事离奇,但确实有一定道理。
在无上权利的背后,是流血漂橹与旷日持久的残忍杀戮之争。
萧霁月听到这里,将最后一枚黑子落下,轻描淡写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太子想要这块神印。”
殷雪眼眸微敛,笑了一声:“不愧是指挥使大人,真是聪慧。”
他凑近一步:“国师昨日测算,最后一块‘开阳’,就在汝南侯府书房。”
萧霁月的手微微一滞。
殷雪眼眸好似狐媚:“只要你能我取得‘开阳’,无需害人性命,我自然是能答应你的请求。”
太子也曾怀疑过萧霁月的身份,不仅是容颜,从他的话来看,果真有谢玦之姿。
殷雪望着他的面容,冷笑道:“既然如此,何不留下,与我做笔交易啊?”
“我不感兴趣。”
没等殷雪诱.惑完,萧霁月起身便走,毫无商量的余地。
殷雪不急着去追,只是困倦地趴在桌案上,双手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