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案自然没有理会其中的暗潮涌动,他不在乎帝王家的权谋变化。
菜上齐了,卿玉案饶过满桌的珍馐,反倒是夹起了花笋干和云片糕。
盯着饮食寡淡的卿玉案,冶清昼一副可惜的模样,他耷拉着脑袋说道:
“这可都是给公子点的。杂家一个人吃不完。若是叫人看见堂堂侯府的公子只点这花笋干,怕是旁人要说寒酸了。”
卿玉案头也不抬地说道:
“多谢御史大人的好意。但我不喜欢鱼。御史大人年纪尚小,比我更需要这些补身体。”
冶清昼尴尬地笑笑:“那杂家便勉为其难的解决一下吧。”
说完,店小二又将一道鹿肉羹端到了两人跟前。
但冶清昼却好像并没有说完的意思:“说起来,这里山匪可多,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杂家建议公子与一人结伴而行。”
“此时檐牙高啄、狼豺遍布,我自会小心。不劳御史大人费心。”
卿玉案的另一端筷子挡住了冶清昼夹菜的手。
他的柳叶眉微微平展了些,话里分明是警惕与危险的意味,叫听者生怕自己的答复有任何疏忽:
“御史大人便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根据上一辈子无缘无故冶清昼替自己解围来看,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寒暄,何况还是和京城万人嫌相交谈。
司礼监人多眼杂、流言也杂,冶清昼不会不知道“亲贤远佞”的道理。
冶清昼双手交叠:“公子不说,杂家自然也不会去问。啊……天阴了啊。”
感叹时,春夏之间的雨果然来的迅疾。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瓢泼大雨已倾盆而下,街上的百姓纷纷奔逃。。
卿玉案抬眸望去,天空银练闪烁,骤风忽然将门猛地扯开,客栈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有几位大汉哆嗦着饮下一口烈酒:
“朝廷近些天儿,可不太平啊。”
另一个人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陛下修玄已久,连着太后也整日在国师那参禅,怕是修出事情了,否则阗公公怎么可能满世界的找什么玉……人。啊,采玉人。”
冶清昼用帕巾拭了唇,好不避讳地问道:
“什么是采玉人?”
那人摇了摇头,回答道:
“传闻圣上久病缠身,国师便想出了个主意,美其名曰‘珠玉在侧’,采珠玉之阴气补阳。也叫采阴补阳。那个常伴身侧提供玉气的就是‘采玉人’,可享宗王的待遇,现在好多山匪都不改劫钱了,劫玉。”
只要劫到陛下相中的玉,还偷什么抢什么、还怕什么官府,这辈子子孙后代都荣华富贵。
真是随着时代的跃进,山匪所劫掠的东西也在更新换代啊。
细雨斜斜打入门内,寒气渗透肌肤。
卿玉案抿下最后一口热茶,旋即拢紧了披风,脸上生起薄红,乍看之下竟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淅沥的小雨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打劫!值钱的都拿出来,都听见没有?!”
三五山匪手持棍棒闯了进来闯了进来。
果真是一语成谶。
这些人衣着肮脏、皮肤黝黑,看来确实是穷凶极恶的匪类。
正是这些和官府勾结的西山山匪,仗着与堂官老爷沾亲带故,时常草菅人命,以杀人嗜血为乐,专挑官府不在意的地方动手。
一时之间,京畿地带人人喊打。
“快跑啊!”
“救命!”
……
惊恐的呼喊声响彻四周,那些胆小的官员、商贾们纷纷逃窜。这里离皇城很远,山匪的势力也很强大,于是肆无忌惮地搜刮着。
登时,整个客栈瞬间乱成一锅粥,只有卿玉案岿然不动,只是自顾自地饮茶。
为首的刀疤脸壮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在卿玉案的身上停顿了片刻。
刀疤脸壮汉的刀尖指了指卿玉案:
“那个好看的那个,把头上那簪子摘下来。大爷我饶你不死。”
见到卿玉案没有理会,刀疤脸壮汉像是受到轻视般,他走到卿玉案身前,将朴刀狠狠一贯地:
“小白脸,你听没听到爷爷我讲话!我说的就是你。”
卿玉案这才抬起头,目光冷厉地直视对面壮汉的眼睛。
他眼中的凌厉和不悦令刀疤脸壮汉心头一跳,但是他毕竟在这行混了好几年,自恃身份,仍然梗着脖子继续说道:
“你这倌儿模样长得倒是不赖。不如扛回去当压寨媳妇,也能当个美人来看。”
那人用糙手点起下颌,仔细端详卿玉案的面庞。
卿玉案不悦地皱眉。
他刚寻思着该如何怼人,没等那人施展,两道筷子横飞而过,叩击到那人的手腕关节,旋即稳稳地扎在墙体。
刀疤脸壮汉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了手腕,一张本就狰狞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他嘶吼一声,愤怒地大喊:“是谁,到底是谁!给大爷我站出来!!!”
“是我。”
角落里的少年阴鹜地抬起眼,他夺下卿玉案手中的短刃,挡在他的跟前。
刀疤脸壮汉捂着手腕,拧着个脸,眼底浮现一抹狠色:
“一个破小叫花子还敢在这造次?今天这块玉是非取不可了。兄弟们,上!”
话音一落,那些贼匪便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