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从来没这么轻言细语过,也没说过这么软绵绵的话,生怕话音重了一点就伤到了小孩儿脆弱的心灵。
跟儿童心理专家聊过才知道,原来有时候,看起来越没事的孩子其实心里越有事,尤其是高智商小孩。
乔唯听完,心里起了一点波澜,不过也只有一点了。
她怀疑自己上辈子不是尼姑就是道姑,心如止水啊这是,一颗心都快老僧入定了。
听着老爷子回忆过去她遭的罪,她不觉得愤怒和难过,听着他道歉和保证如何弥补,也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怅然。
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真是奇怪,在以为自己是穿书的时候,她为“原主小朋友”的遭遇而难过愤怒,等发现小可怜竟是她自己,她反而像个局外人了。
莫非是金钱腐蚀了她的意志?
“……唯唯?”
试探的呼唤唤回了她的思绪,见老爷子眉头紧皱,眼含忐忑和期待,双手握成拳,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他在和人谈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乔唯幽幽叹气,语气萧瑟:“爷爷,不瞒你说,我以前确实每天都在难过,怀疑自我,怀疑人生,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为什么偏偏是我被大家讨厌呢?我做错什么了?”
她抬手止住嘴唇翕动想要说话的老爷子,身体前倾,作推心置腹状:“爷爷,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以前是遭了大罪,不过那都过去了。待遇如何,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听别人说,‘幸运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要用一生来治愈’,我承认,现在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难过,但是没关系,我相信,在家人们的关爱下,我会努力克服。有一辈子的时间,肯定能治愈的!”
乔唯说完还握了握拳头,以表决心。
乔唯: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懂自懂。
明明受伤害的是她,她却还想着克服……老爷子心里跟被人拿刀子戳了一下似的,尤其是看着乔唯给她自己打气的模样和她清凌凌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心口又闷又胀。
他说小儿子两口子还不如个孩子,他们当长辈的,又何尝不是不如个孩子?
对她造成的伤害,需要用一辈子去化解,可她却没有产生任何怨恨情绪,
“好,好。”
他只能说出两个字,他怕再多说一个字就要老泪纵横。
看电影泪流满面已经丢了老脸,可那好歹是在影院里,就乔唯一个人看到,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一次,他真没脸见人了。
乔唯:好什么好呀,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乔唯最后是被老爷子抱回房间的,她走到一半,困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刚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把给她掖被子的老爷子吓了一大跳。
“不行,不能睡觉!我要学习!”她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直直地倒了回去,但嘴里还在呐喊。
她现在都成持续性东奔西跑,间歇性学习了,口号喊得响亮,决心下得坚定,真正学习的时候却少得可怜。
同为小天才,温季年都开夜车了,她还在白天睡大觉,这像话吗!但是真的好困……
老爷子被这一出弄得又无语又好笑。
“别学了,困成这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略带严厉的话戛然而止。
短短几秒的工夫,乔唯已经呼呼大睡了。
老爷子哑然失笑,检查了一下门窗,他离开了房间,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乔唯强调车祸,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一件事,不由得深深皱眉,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管家挂了电话,心惊不已,老爷子这是要清算旧账?
连去年唯唯小姐身边被开掉的佣人和司机都要追责,当时的处理方式确实不妥,他们仗着雇主年纪小就不守规矩,飙车险些害得雇主出事,被开除了还得了赔偿。
那是赔偿,也是封口费,避免传出去被人说乔家的员工素质居然这么差,却唯独没为当事人考虑。
管家思索再三,给乔淮阳打了个电话。
乔唯一醒来就接到了来自乔淮阳的亲切问候。
“睡得怎么样啊?吃了吗?”他笑容温柔,把乔唯残留的睡意都给吓飞了。
“哥哥,你怎么了?被领导骂了吗?还是项目黄了?”她迟疑着问道。
乔淮阳笑容一僵,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天天偷偷扎我小人呢?”
乔唯却长舒一口气,乔淮阳总算正常了,还是这种阴恻恻的大反派表情适合他。
她又窝回被子里,侧着脑袋看屏幕,瓮声瓮气地说:“不要冤枉好人。”
乔淮阳却没说话了,屏幕上的脸也一动不动,乔唯还以为是卡了,正要晃晃手机,他就开口了,吓得乔唯手机都脱了手。
“你敢扔我?回来弹你脑瓜崩!”乔淮阳佯怒道,然而怒色持续不过三秒,就开始做小动作,摸鼻子,眼神游移,咕哝了一句什么。
乔唯被他这副扭捏模样震撼到,一时没听清,追问:“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记得之前接送你上下学的司机和佣人吗?”
乔唯抓抓脸:“不太记得了,你说的是骂我欺负我,还不听我的话,非要飙车,差一点点就出车祸害死我了,结果不仅没有被骂,还得了半年工资赔偿的司机和阿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