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荇便没再反驳了。
她原本就有点近视,不过度数不高,平时也不用带眼镜,但这次被烟火刺激到之后,视力就下降了一大截,玩手机看书都需要近距离才行,她自己也很不适应。还好医生说只是暂时的,等刺激性被彻底排除后,就能恢复。
比起仍旧沙哑的嗓子,自然还是眼睛更重要。
既然医生认为还需要观察,那就继续待着吧,反正凌烨天天来,吃的饭菜也都是小林做好打包过来的,跟在家里也没太大差距。
苏荇出院那天,凌烨班里的同学来了一大半,各自抱着花和水果篮,挤满了整个房间。
白灵是个喜欢热闹的人,高兴的不得了:“我们苏荇果然最讨人喜欢!”
苏荇抿唇笑,接过了钟宝宝递过来的花:“谢谢。”
听到她嗓子仍是有点沙哑,钟宝宝立刻说道:“姐姐你不要说话了,先好好休息。那天看到凌烨发的朋友圈,就想来看望你的,但是问清楚之后,才知道姐姐不能看东西也不能说话,就没敢来打扰。”
苏荇瞥了一眼凌烨,好大儿果然将她的丑照发出去了。
这场病养了将近一个月,苏荇才完全好起来。
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再去学校,小超市的收支情况,全都由凌烨掌控着,每周末都给她算一次账,看看赚了多少。
倒是宣传片已经发出去了,不论是刘毅还是苏荇亦或者市南区的旅游古镇,都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刘毅是知名导演,才华横溢,正是创作的旺盛期,这次的剧本和拍摄手法都十分精致,用一个十几分钟的短片,让这个小镇,一下子有了故事。
已经有不少人预约了古镇的旅行,打算等开放之日,第一批进去参观游玩。
原本是定在这个月迎来首批游客的,但因为桥头村的事故,即使加班加点地修复桥梁,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预估得往后延半个月。
不知道又要给工程造成多大的损失。
宗翰真是死不足惜。
凌烨并没有关注这件事,他一心一意扑在小超市上,除了正常上课和写作业,每周都得花费大半天的时间去理货、清账,顺便进货。
这周末又在拿着计算机,将这一个月的收支给她算清楚,凌烨理直气壮地问道:“是不是也该给我结账了?”
苏荇给他转了两千八,备注:“工资。”
凌烨算了一下这一个月自己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这个数额倒也匹配,美滋滋地收了下来,又说:“你住院的时候,没人给我生活费,也没人给我送饭,我用自己的压岁钱充值了饭卡,现在是不是该给我补回来了?”
苏荇只好又转了两千五给他,叹气:“孩子都是讨债鬼啊。”
凌烨气哼哼地说道:“先别说我,说不定以后你还有二胎三胎呢。你自己争气点儿,多从我爸那里搞点钱,不要这么小气巴拉的,也就是我脾气好性格好,身强体壮,什么都能吃,两千五也不计较,你问问魏听寒他们,一个月五千都要闹翻天了!”
苏荇:“……”
凌贺津一回到家就听到好大儿又在数落他,已经懒得生气了,直接问道苏荇:“今天好点没有?”
“已经完全好了呀。”说着,苏荇也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向他,“宗翰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开庭?”
凌烨也看了过来,满脸都是兴奋和期待。
第111章
“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凌贺津脱了外套, 柔声回应,“今天严浩去过法院了,也提交了我们这边现有的全部证据, 跟公诉人交流了一下意见。”
苏荇看着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是情况不太乐观吗?”
要是好消息的话, 凌贺津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段时间, 大家都很挂心这件事, 白灵每次来看她, 都要问上一句,还安慰她不要担心, 一定能有个好的结局。
苏荇也想过,桥头村那件事性质恶劣,严重一点都可以说是危害公共安全,只不过那天运气好,刚好没人过桥,火灾发生的时候,村子里也没有人, 大家都在地里劳作,孩子们也都在外面玩耍,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这也不是能够为宗翰开脱的理由。
“不能这么说,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 预料之中——钟良帮他顶罪了。炸毁桥梁、放火,现在都是钟良干的, 他是主谋,是出谋划策的那个人, 同时也是主要执行者,而宗翰, 顶多算是帮凶。”
在审讯的过程中,宗翰表示:“我都知道,我也没劝阻,他要怎么做,我也不在乎。我的要求是,让我顺利见到姐姐,不要被别人打扰,我想单独跟姐姐说一些话。”
态度非常嚣张,把审讯人员气到发抖。
明明都知道,宗翰一定是主谋,但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钟良是执行者,而且是执行者里面能够做主的那一个。宗翰自始至终都没有在炸毁桥梁的现场以及放火现场露过面,根本难以证明,他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所以,在量刑上面,这些人的证词至关重要。
凌烨顿时暴跳如雷:“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凌贺津没作声,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但,后续还能找到什么样的证据,暂时还不好说。
苏荇倒是很平静,甚至都不觉得有多意外,只是问道:“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能判多久?”
“大概率也就五年。”
苏荇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如果我出庭作证的话,加上非法拘禁,能多判几年?我是受害者,与他朝夕相处,我说他是主谋,钟良只是个听话办事的下属,应该会作为证词采纳吧?”
凌烨想也不想,就直接反驳道:“不行!”
苏荇又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那也不行!”凌烨仍是十分坚定地反驳,然后看向他爸,“你怎么说?”
凌贺津看一眼好大儿,少年眼里写着明晃晃的威胁,仿佛只要他敢应一声,立马就跟他断绝关系,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说道:“我也不同意。”
苏荇还要说什么,刚一张嘴,就被打断了。
凌贺津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起诉宗翰吗?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就已经知道一部分情况了,后来也一直在调查。那时候你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我也不想让你回想起来,所以从未跟你说过。”
凌烨顿时瞳孔地震,看向他爸,满眼都是谴责。
苏荇失忆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他?!
凌贺津没有理会好大儿,继续跟苏荇分析:“你的生活轨迹很简单,但这件事依然藏得很深,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你失踪的那两个月时间,跟宗翰脱不开干系。但是,他是有预谋的,而且钟良是个善后高手,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找不到任何证据。你的证词,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尤其是,已经过去十个月的时间了,很可能,所有证据都已经湮灭。”
苏荇抿了抿唇,仍是不太甘心。
凌烨也忿忿不平:“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动接受这个结果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不是智商天花板吗?怎么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凌贺津:“???”
“你从哪偷听到的?”
智商天花板,这个词,只有苏荇对他说过,而且,还是在他们的房间里说的。
凌烨顿时心虚,偷听到的又怎么了?
不擅长说谎的小公主忙不迭转移话题:“你倒是说说,你还有什么对策?要不然,你是等着他坐牢三五年出来之后,报复咱们吗?”
“对策当然有,而且两个月前我就开始准备了,先从宗申集团下手。宗翰进去的这几年时间里,让宗申集团逐步落败,等他出来后,没钱没人,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法院判刑看的是证据,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没有证据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凌贺津又安慰她:“往好处想,钟良死了之后,他就没有左膀右臂了,想做什么都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苏荇一想也是,犹豫着点了点头,仍是觉得不甘心。
“过两天就是庭审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凌烨问道:“具体哪天啊?”
“周四。”
凌烨拿出手机翻了翻记事本,顿时哀嚎起来:“为什么偏偏是周四?!我周四开始期末考试了!”
苏荇也顿时感慨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呀,凌烨的高一马上就要结束了呢。”
凌烨:“我快点长大不好吗?我长大了给你养老啊。”
苏荇冷笑一声:“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这次要是进不了班级前十,你的暑假,就去补习班度过吧。”
凌烨窒息:“……能不能想着我点好?!我一定能进前十!”
看着两个人又开始斗嘴,凌贺津忍不住扬起唇角。
不管怎么说,这个坎儿,都算是暂时过去了。
凌贺津没说的是,今早他去到办公室的时候,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一张心理测评表,以及诊断书,上面有苏荇的签字,显示她患有严重的癔症。
发邮件来的,是个陌生的邮箱地址,但凌贺津也猜得到,必然是宗祎。
且不论测评表和诊断书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苏荇签了字,是胁迫还是无意识,有一点却是十分确定的——这份诊断书的存在,会让苏荇所有的证词,都失去法律效力。反而会将她本人推到风口浪尖上。
所以,凌贺津在回到家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让苏荇放弃出庭作证的想法。
他一直没有想着让苏荇去重新见心理医生,重新出具诊断书,就是不希望,她回想起来那段痛苦的记忆。
时至今日,他也不敢确定,苏荇到底想起来多少。
但,绝对不是全部。
那些记忆,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将万劫不复。
凌烨又开始嘟囔:“证据不足还这么着急?不能再找点证据吗?等我期末考试过后也行啊。”
“桥梁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所用的工具也全都查的一清二楚了,什么人动手的证据上也看不出来,全凭证词和摄像头。但是当时摄像头被毁坏了,修复不了。桥头村起火的那几处农屋暂时没有动,但也很难有新的证据了。他们在那里停留的时间都不足半小时。”
倒是在桥头村南侧的半山腰上,发现了一座小木屋,应该是许久之前的猎人留下来的,那里发现了大量的人血反应,宗翰的手下也已经交代清楚了——他对办事不力的人进行了惩罚,但是事后立刻联系医生进行了抢救。
那人现在生死不明,下落不知。
钟良大概是知情的,但他咬死了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是:“雇佣合同只到当天中午,已经钱货两讫,他去哪里与我何干?”
“我们这一行,从不问来路。”
“预付款,走的瑞士银行,你们大可以去查。”
问题又来了,那名手下也不是本国国籍,国际银行也不会那么配合调查,这就导致查起来非常困难。
“好消息就是,无论宗申集团怎么运作,宗翰都不可能监外执行,这五年时间,他必须老老实实在监狱里待着。”
确实是个好消息,凌烨没绷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以前天天拿我跟他比,这下看他们怎么比?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到被告席上。”
苏荇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不再去纠结有的没的,拍了拍手:“吃饭!”
天大的事儿也挡不住人要吃饭,吃饱了才能思考,才能继续做别的事情。
苏荇好起来之后,两个人就又继续饭后散步的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