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荇哈哈笑起来，转头对凌贺津说：“看，我就说大崽长脑子了。”
    凌贺津点头，面带微笑，眼里满是柔情：“嗯，看来确实长了一点点，比以前稍微聪明些了。”
    凌烨窒息：“……”
    他就不应该多嘴，大人真的很无聊。他们无聊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玩孩子。
    这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物种？！
    凌烨又忍不住庆幸，还好他已经十五了，不是五岁，不然——
    太可怕了！不能想！凌烨迅速清空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再次由衷地祈祷，二胎快点来吧，你哥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为了不再次成为父母的话题，凌烨提溜着宗晖，准备去其他比赛场区看看，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场比赛了，c区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有实力的选手，这几个队伍，跟他们学校，大概率也碰不到一块儿。
    宗晖当然是继续兢兢业业做他的太子陪读，甚至还主动出谋划策：“烨哥咱们要不要把今天上午的比赛录像，搞一份来啊？”
    “教练会去协调，不用我们操心。他会把黑马和有实力的选手都给我们挑出来，到时候着重观摩。”
    “那咱们学校会跟金毛他们的队伍碰上吗？对方实力怎么样？”宗晖看得出来，凌烨很想赢，那就尽量摒除不利因素，像这种显眼的垃圾，跟教练说也好，自己想办法也好，总之不能影响到比赛的正常发挥。
    凌烨沉默了一会儿：“我回头看看能不能弄到每个队伍的参赛人员表。”
    苏荇也正在说起来这件事：“正式的赛事，参赛人员不是都应该公开吗？我查了一下，只有每个队伍的名字和国籍，其他的都没有呀。”
    凌贺津解释说：“之前是公开的，但是有一年出事了。有个学校带了几个不良少年过来，专门针对对手的优秀队员，以暴力形式逼迫对方退赛，后来就改了规则，审查更加严格了，也不再公布参赛选手名单，只有委员会才能看得到详细的个人资料。”
    苏荇感叹道：“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
    凌贺津点点头，又解释道：“这个赛事在国内没什么含金量，毕竟我国各行各业的人才太多了，这也只是个业余的赛事而已，但在欧美却很有分量，考大学的时候会作为重点参考。”
    苏荇懂了，也难怪他们那么迫不及待，甚至第一天就有人来挑衅凌烨。
    凌烨在其他分区看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跟宗晖一起往回走。
    刚回到c区，凌烨一抬头，就又看到了熟人，对方也正巧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凌烨面无表情，假装没看到，淡定地转过身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对方却异常激动，像是见到了亲人似的，一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奋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着这边而来。
    “凌！凌！凌！”
    苏荇都忍不住侧目：“是不是在喊你啊？我看到好像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金发碧眼的少年人呢。”
    凌烨十分淡定：“不认识。”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金发碧眼的少年就来到了他面前，给了他一个十分热情地熊抱：“凌！%￥#@%……”
    除了姓氏，后面的苏荇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她知道，这少年屁话是真的多，叽里咕噜说起来没完没了。
    凌贺津低声给她翻译：“他说的是——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是不是换号码了？之前的我怎么打不通了？”
    苏荇好奇：“这你能听懂？这好像不是德语吧？”
    “是俄语。你看，这个男孩子的长相特征，，是很明显的白俄种人。”
    那她是真的看不出来。苏荇顶多只能分出三大人种，具体到民族那就太为难她了。不过美丑跟民族也没多大关系嘛，都是基因遗传的概率问题。
    凌烨龇牙咧嘴，被金发碧眼的卷毛少年猛地拍了两下后背，差点儿吐奶，用尽了力气将他推开，恼怒不已：“放开！你是不是想勒死你爹？！”
    苏荇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转头跟凌贺津吐槽：“你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到处给人当爹吗？你们男生好奇怪哦，女孩子就没有想给人当妈的，顶多当祖宗。”
    正意图解释的凌贺津：“……”
    他不是，他没有。连亲爹都是迫不得已才当的，假爹真的毫无必要。
    小卷毛在凌烨声嘶力竭地怒吼之下，终于放开了他，一低头就看到了苏荇，顿时呆住，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苏荇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凌烨顿时就不乐意了：“别对他笑！”
    苏荇问：“你们有仇？是你单方面不友好吧？”
    凌烨气急败坏：“我这不还是为了你好？！他比魏听寒还烦！脑子里除了网球和女人，就没别的东西！”
    苏荇：“……”
    现在的小孩儿是真的不一样了。想想她小时候，十五岁也确实有不少人开始早恋了，但都是腼腆又羞怯的，放学路上能偷偷拉个小手都能开心一整天，哪像现在的孩子？
    时代不一样了啊。
    凌烨转过头，看到小卷毛还在看苏荇，忍不住火大，一拳头锤了过去：“看什么看？那是我妈！”
    小卷毛回神，清澈的蓝眼睛里一片茫然，他显然听不懂中文。
    凌烨只好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凌贺津也适时看了过来，主动开口：“我是凌烨的父亲。”然后指了指苏荇，“这是我的妻子。你是索科洛夫家族的孩子？”
    他用得是俄语，说的非常流利，口音也跟小卷毛差不多。
    苏荇立刻看向他，早知道凌贺津很优秀很厉害，在他完成学业归国的时候，藤校的几位教授都曾苦口婆心劝他留下，继续搞研究，以他的智商和能力，一定能为人类找到更多可能性。
    然而，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身为凌家的独子，他也着实没有选择。
    苏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精通这么多国的语言，之前她就听过凌贺津跟人打电话，用得是法语，来德国之前，凌贺津也主动说过，他稍微懂一点德语。
    他说“稍微懂一点”，那起码正常交流不成问题。
    小卷毛在凌贺津面前，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
    刚刚见到凌烨太激动了，随后又被苏荇的美貌震慑，根本没注意到旁人。
    凌贺津一出声，小卷毛下意识地就站直了身体，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祖父面前，顿时收敛了那些小毛病，乖乖站在那里，等着训话。
    “是的，我是索科洛夫的三代孙，我叫金，凌先生您好。”
    凌贺津微微颔首，又问道：“你也是来参加网球公开赛的？”
    小卷毛恭恭敬敬回道：“是的。两年前我跟凌曾经是对手，这两年他都没有参赛，我很担心。没想到今年又再次看到他了。”
    “凌是我最中意的对手，我要跟他一决胜负。”
    凌贺津说道：“嗯，加油。”
    小卷毛腼腆地笑了起来。
    凌烨也没怎么听懂他爸跟金说了什么，他没系统学过俄语，只是在去那边玩儿的时候，学过一些当地话，说的磕磕绊绊，很多发音也不太准确。两人的对话，他连一半都没听清楚。
    “你是打算走职业网球选手的路子吗？”
    看着少年人的手臂肌肉和手上磨起的茧子，就知道金已经练习过很多年的网球了。
    “有这个打算，但是还没有跟家里商议。”金摸了摸后脑勺，小脸一红。
    职业网球选手是他的梦想，但经历过多场比赛后，他又不是很确定了，总觉得自己天赋不够，至今都没拿到过金牌。
    而且他跟凌烨的情况还不一样，他是家里的幼子，父亲已经快六十岁了，上头有几个哥哥姐姐，大哥的年纪比凌烨的父亲都小不了几岁，家里的产业大概率没他什么事儿，所以他有权力有资格去追求梦想。
    但是并不想在自己没什么天赋的领域折腾。
    当不成职业网球选手，他依然还可以打网球，这是他最爱的运动，不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但，他也总得有个可以追逐的目标。
    凌贺津对小卷毛颇为赞赏：“你能这么想，已经比很多同龄人优秀了。”
    凌烨按捺不住了，搂着小卷毛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说道：“咱们去旁边叙旧好吧？不要站在这里，一会儿会妨碍别人的视线。”
    金一脸迷茫：“比赛马上就结束了呀，你看，比分都拉的这么大了，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凌烨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将他拽走了。
    苏荇盯着凌贺津看了好一会儿，直把对方看的忍不住忐忑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我说？”
    苏荇便直说了：“你是不是不想让凌烨打网球？”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苏荇指了指两人离开的方向：“大部分我都没听懂，但是我听到了两年。来之前我也看过凌烨的网球日记，跟李知节他们聊了聊。网球部的人都说，之前两年多的时间，凌烨没有参加过任何网球比赛。”
    训练倒是没有落下，但也只是窝在仲元国际学校的网球活动室。
    凌贺津顿时明白她想说什么了：“我确实希望凌烨能够像我一样，早点接触集团的业务，不用做什么，先试着了解一下就行。”
    “但是凌烨很抗拒，我也就没再勉强。他的爱好，我从来不干涉，也不会说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话。就算凌烨要打职业赛，想去试试做职业网球选手，我也不会阻拦。大部分运动员，三十岁左右就该退役了，凌烨三十岁的时候，我刚过五十，还不到退休年龄。”
    “我觉得我能撑到他退役后再慢慢熟悉公司业务。”
    苏荇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凌贺津抓住了她的手，笑起来：“嗯，我们一起，白头偕老。”
    解决了金这个烦人精，凌烨卡着第二场次开始的前一分钟，连忙回到自己位置去，正巧看到两个人打情骂俏，顿时不好意思，站在边上踟蹰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就听到了他爸和苏荇的对话。
    凌烨心里瞬间掀起轩然大波，心脏砰砰跳动着，速度又快，声音又大。
    他这两年的颓废，确实跟他爸有着直接又密切的关系，他一度以为，无论是打网球还是打游戏，在他爸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对他的人生毫无帮助的、浪费时间的举动。
    得不到认同，凌烨便越发变本加厉，更加叛逆，向着自己认定的那个方向，一条路走到黑。惩罚自己，也惩罚父亲。
    但是直到这一刻，凌烨才突然醒悟，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他们只是缺乏沟通，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凌烨回过神来，木着一张脸，心想这也不能全怪我，他爸至少得占一半的责任！
    是没长嘴吗？不仅什么话都不跟他说清楚讲明白，还天天板着一张脸，像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似的，这谁看了不得想“他是不是对我不满”？
    苏荇察觉到身边好大儿满身的怨气，从包里翻了翻，找出来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吃不吃？”
    凌烨回神，接了过来，三两下剥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果糖的甜香瞬间弥漫口腔，还带着丝丝缕缕巧克力的醇香，让人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不再那么抑郁了。
    “什么牌子的？还挺好吃。”
    苏荇又拿出来一根给他看：“小超市黑巧进货单里的赠品，据说是公司的新品，我也觉得好吃，要是卖得好，以后会单独进。”
    凌烨一时无语：“赠品，你单独出售？”
    苏荇拿着棒棒糖给他看：“是食品公司给我的赠品，因为我订货金额大，所以先拿来让我试卖。不是说买黑巧就赠送这个！什么脑子！”
    凌烨：“……是你没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