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捧着一碗酸菜炖豆腐埋头狂吃的弥生小和尚蓦地放下手里的碗筷,眨了眨水汪汪的圆眼睛张口道:“我还听师父说过一则傀儡师的故事哩!”
“哦?”几人笑着转向他,对他投去期待的眼神。
弥生小和尚挪了挪肉乎乎的小屁股,靠近了洛九衣的坐垫处,才缓缓说道起来:“话说战国时,周穆王越过昆仑山,在回国途中,有个国家献给周穆王一个名叫偃师的工匠。次日,周穆王召见偃师,偃师向周穆王献上了他亲手制作的歌舞艺人。只见那歌舞艺人疾走缓行,俯仰自如,就如真人一样,极其巧妙!他轻轻摇头唱起歌来,歌声合乎旋律,抬起双手,跳起舞来,舞步合乎节拍。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周穆王还真以为是个真人,便叫来了他宠幸的美人盛姬等人一起来看表演。表演结束之时,那歌舞艺人居然飞眼传情,挑逗周穆王身旁的侍妾。周穆王大发雷霆,立刻要杀掉偃师。偃师害怕极了,立即把歌舞艺人的身体拆开来给周穆王看。原来这个歌舞艺人完全是用皮革、木料、树胶以及白、黑、红、绿等各种颜料制成的。仔细检查,发现他身体内部的肝、胆、心、肺、脾、肾、肠、胃等内脏及其外面的筋骨、四肢、皮毛、齿发都是假的!”
洛昱辰“哇—!”的一声惊叫,身体后仰,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洛九衣也是面色发白,眼皮子轻颤,忐忑地将视线挪向师兄秦俊儒和陈书贤。
陈书贤眉头紧蹙,默默地点了点头:“正统的傀儡师确实是独具匠心,巧夺天工,加上施加秘传的幻术,钟鹞子制作的傀儡人偶甚至堪比真人,混在人群中难以辨别真伪。”
经过一番促膝长谈,几人愣是没找出一个解决方案来,洛九衣的面色更加难看。
无奈之下,陈书贤吩咐弟子去筹备膳食,半个时辰后,引领着几人去偏厅吃饭,先填饱肚子再说。
大刀面是华山的特色面食。顾名思义,这面是大刀切出来的面。浇上事先调制好的油炸面酱、豆腐、粉条臊子,调入适量醋、盐、辣子油,即可食用。面条泛黄劲道足,汤红里透黑,酸辣可口,还可治胃寒。
除了素斋,华山弟子还特意准备了荞麦饼、芝麻薯条,烤了香喷喷的黄河鲇鱼。饥肠辘辘的秦俊儒也只能放下“屠刀”,开怀畅食。洛九衣摆摆手道没胃口,陈书贤在一旁好说歹说,才劝服他喝了一碗酸菜豆花汤。
“师—父!师—父!”殿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陈书贤立刻站起身来,走上前推开茶室的门,朝着走廊里跑得气喘吁吁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招招手:“别急,小云,慢慢说。”
小云来不及擦去额头的汗水,急急忙忙双手奉上一封信笺,上面还有着“紧急”的标记。
陈书贤挥挥手让他退下,将茶室门掩上,一面坐下一面飞快地打开了信笺,一目十行读了一遍,脸色越来越沉,眉头紧锁挤出了一个川字。
秦俊儒跟理查德齐声开口问:“什么事?”
陈书贤将信笺递给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洛九衣,洛九衣怔怔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接过信纸。
陈书贤面朝秦俊儒二人,长叹一声:“哎!真是雪上加霜……”他转述道,东北战事胶着,上海滩革命军首领惨遭暗杀,上海基本沦陷了。就连风雨飘摇的南京国民政府也是四分五裂,只要是反对谭夏桀势力的,十数名军官政要都遭到了暗杀。萧聿铭将军送信来说,查出来是谭氏重金聘请了东洋武士高手潜进了国内,像割稻草似的割走了一批人头。
秦俊儒气得捶了一拳坐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狗日的谭夏桀又搞事!”
洛九衣坐直身子,一脸担忧道:“莫非萧将军写信是来求救的?可是少帅不知所踪啊!”
陈书贤道:“也是请我们老华山派出山的意思,如今局势动荡,正派武林高手行踪不定,一时之间也无法找到可信任的高手来对付那批东洋武士。”
几人无奈摇头。洛九衣眨了眨眼,顷刻之间灵光一现,道:“去归一门!找霍四爷!”
陈书贤抚掌一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少帅的恩师乃晚清时期的东宫少保,疆臣之首岳胤祥总督的第一保镖—霍念臣!”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夜里躺在厢房的软榻上,洛九衣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随即披上一件斗篷走出了房门。
他独自一人走在夜色撩人的华山之巅,仰望着似是近在咫尺的夜幕,心口仿佛被挖空了一大片,被寒冷凛冽的西北风刮得身子骨生疼。他想起了师兄告诉他的,山门外面硝烟不断战火连天,死伤无数白骨累累,他们必须联合更多的能人异士、英雄豪杰一道攘外安内,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顾炎武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林则徐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司马迁言,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难。
五千年的风和雨造就了炎黄子孙在一次次的危难中,被飓风一样碾压过扫荡过,但却没趴下。在苦难中,炎黄子孙的脊梁们发出一个个振聋发聩的声音,这些声音千百年来激励着人们在坎坷荆棘中奋勇前行!永不低头!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洪水猛兽一般的苦难,直面它,对抗它,战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