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悔忽然之间慌了起来。
他不知道此时这个头昏脑胀满腔热情的少年再说下去,会说出什么赤*裸*裸的话来,急忙心虚地出声打断他:“好,兰野,兰野,可以了吗?”
这回倒是轮到兰野怔了片刻,然后朝着吴不悔迅速地看了一眼,又飞快将头偏开,闷声道:“嗯。”
“那么,兰野,你既然不信我说的话,为何又还要如此固执地一直追问?”
兰野猛地抬起眼睛,紧紧盯着吴不悔的脸,“我要听你说,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的苦衷,你的为难,你的迫不得已,说你不是真心要骗我的,也不是有意这么久……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声音越说越低,说道最后已经是断断续续,仿佛就要说不下去一般。
“你错了,我就是故意的。我故意没有出现,就是想让你以为我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这样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骗你的事情,也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其实是魔教的奸细。我便可以自此高枕无忧,安安心心地过活。对了,兰野,你不是听见了么?人家是怎么叫我的,副教主,副教主啊,你听到了吧?难道享清福的日子我放着不过,要跑到你面前去暴露自己?等你万一一个气急攻心,再一剑杀了我?”
五分真五分假,隐去了夜里的无数个惊醒的梦,也不提一直以来被那血蛊威胁性命攸关之事,吴不悔冷着声音说道。
本以为如此一说,再怎么样,兰野也总该清醒一些,不会一直傻傻地相信他,反反复复地追问他,一直……一直地沉溺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却不料,兰野嘴唇一颤,猛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故意要拿剑指着你的,我承认,我是有点儿生气,我生气假若你还活着,为什么却从来没有来找过我,但只是一瞬间,只是一瞬间我便没有生气了!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生怕那个人是你,却又更怕……怕那个人不是你!我怕得要命,如果没有剑,我只怕自己要站不住……总之,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你信我!”
少年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落入耳中,却仿佛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击在鼓膜之上。吴不悔忽然丧失了所有声音,也没了任何表情。
他呆呆地看着兰野那因为慌乱而用力皱起的眉头,忽然很想用手将那皱褶抚平。
直到一声闷哼从上方传来。
吴不悔从恍惚中猝然清醒。
却见兰野突然撤了一只手,侧身往一旁倒了下去。
吴不悔立刻翻身而起,坐在床上,扭身看他,“怎么了?!”
“没事。”缓了一会儿,兰野咬着牙回答,一张脸却由方才的淡淡涨红飞快变得通红。那颜色看起来十分不秒,简直就像……煮得熟透了的肉。再一看他耳朵和露出半截在外的脖颈,更是红得发黑。
吴不悔心道不妙,立刻抬手去解他衣衫,指尖才触上他衣领,手背便被一只滚烫的手握住。
兰野仰面躺着,黑发散乱,呼吸粗重,半睁着眼看着吴不悔,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干涩,“做什么?”
“火莲咒发作了是不是?”吴不悔沉声问道。
“不是。”兰野甩开他的手。
“今日是月中,火莲咒最易发作的时候。你都变成煮熟的虾子了,还嘴硬什么。好了,不要耍性子,先解开衣裳,散热。”吴不悔一边说,一边继续去解他衣襟,却又被兰野一掌拍开。
吴不悔深吸口气,压着声音道:“这种特殊时候,你明知危险,还敢出来乱跑,不要命了是不是?”
兰野睁着一双仿佛被火炙烤着的通红双眼,静静望着天花板,沉默片刻,忽然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昨日深夜,收到线报,说魔教大军似乎正在朝着白鹤宫方向行进……我等了、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再一次有了那魔头消息,哪里还能等得了片刻……”
趁他尚在喃喃自语,吴不悔飞快俯身去解他衣扣,才解开第一颗圆扣,一只滚烫的手忽然攀上他的后颈。
吴不悔半边脸重重撞上兰野胸口。后颈那只手实在太过用力,撞得脑袋一阵发晕。
……
我的老天爷这都什么时候了?十万火急要出人命了!大少爷您还在这里搂搂抱抱的是在搞什么飞机啊!!
吴不悔深吸口气,压住情绪,沉声道:“放开。”
“不放。”兰野反而愈发得寸进尺,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肩头,随后,双臂用力收紧。
“两个人这样贴在一起只会聚集更多热量。你是非要把脑子烫傻了才肯罢休?”吴不悔一边说一边使出全力挣扎,那两条手臂却如同铁箍一般,纹丝不动。
半边脸贴着那烫得简直要把衣衫烧起来的胸口,吴不悔一时气急,终于再忍不住,张口吼道:“死小孩!给老子放开!”
兰野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声通过胸腔传来一阵震动,吴不悔正要再骂,头顶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上来。
兰野把下巴放在吴不悔头顶,摩挲了两下,忽然用很轻的声音道:“你看,我都病了,你就不要再骂我了。这样,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你就不要再嘴硬了,算我求你,求你对我坦诚,好不好?”
吴不悔手指一颤,再次丧失了所有语言。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抱着他两条手臂已经颓然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