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知道府里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不点头我们走不了,我只能尽全力去考,可我没想到,我前脚刚进了考场,后脚他就把她送到老鳏夫那里了,当时情形我不知道,反正我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县里的人都在说,那姑娘在婚房上吊了。”
“因为他早从授课先生口中知道,以我的学识,这次绝对考不上,也担心要是那姑娘还一直在府里的话,我往后读书就不会那么勤快了,担心她会影响我,他既想要掌控我,又想要利用她。我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心中已经万念俱灰,和去的时候一样,我只拿走了自己的包袱就走了,他没拦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愧疚还是心虚,总之我一路畅通无阻。”
李有才脸上都是压抑着的痛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曾以为带她私奔是件很困难的事,没想到我竟如此轻易的就回来了。”
陆青山知道他的心中一定充满愧疚,不管是不是有意而为之,他却能轻而易举的走掉,可他当时却没带她走,然后她死了,他只会更后悔当时没有带她走。
陆阿娘给他整理包袱的时候,发现里头还有很多银子,可他硬是一路走了回来,也不说给自己雇辆马车,现在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他这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为什么没有带她走。
可这也并不是他的错,陆青山几欲开口,最终都没有说出宽慰的话,那是一条人命,不是几句话就能释怀得了的,而且即使李有才没有一句话说喜欢她,可他甚至想带她私奔,都知道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气节,他这些宁愿都不要了也想带她私奔,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他喜欢的姑娘,被逼嫁人,然后死了,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的父亲,李有才没办法指责,他只能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带她走,甚至可能都没有对她说出过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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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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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房子少,都住了人,可李有才这样的状况,也得好好养着,总不能一直睡在堂屋,家里只有陆青欢的房间是一个人睡的,商量之后便让她在和陆阿娘挤一挤,空一个房间出来给李有才养伤。
虽然说姑娘家的房间一般都不能给汉子住,但陆青欢大大咧咧惯了,她房里也没什么要藏着的小秘密,而且和陆阿娘睡,她也习惯,她以前都是跟陆阿娘睡的,那间房间还是当时陆青山要建新房成亲的时候空出来,才给她住的,她倒不在意这些。
他将将养了两日,能下床走动了,就想要离开,陆阿娘哭闹着将他摁回床上,说什么都不让他走,他只好继续留下,人却还是很沉默,那些经历对他而言,打击太沉重,怕是长久都要活在阴影下了。
陆青山没有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毛病,知道他现在最看不得什么,在家中和柳小雪的相处都格外有分寸了些,免得再刺激到他。
那天两人的话,他谁也没告诉,因为他知道李有才现在最不看见别人眼中的怜悯,仿佛那样的眼神都是在告诉他痛失所爱,也再三叮嘱家里的其他人,不要对他过分的关心,平常些相处就好,只有让他觉得所有人都带他与平常无异,他的心中才不会更难受。
李有才没病,但还是瘦了一大圈,以前的衣裳穿着都有些宽大的进风了,把蓄着的胡子都刮了,皮肤黝黑又瘦了些,人看着精神了一点,但还是不爱出门。
过了半个多月,他看起来似乎是养好了,在某一日吃饭的时候,腰间挂了一个陆家人从未见过的亮色的香囊,花样绣的也细致,一看就是姑娘家的物件,柳小雪多瞟了两眼,笑着问他:“李兄弟是有心仪之人了吗?”
陆青山在旁边本来吃的正香,听见柳小雪突然来的这一句,差点咬到了舌头,暗道,坏了,在想如何不动声色的给柳小雪使眼色,跳过这个话题,可李有才显然比他更快。
“嫂嫂怎么这样问?”李有才看着神似如常,还带了两分诧异。
“你腰间的这个香囊,上头绣的是芍药花,一般是姑娘和哥儿送给将要分离之时心仪的人,借此来表达思念。”柳小雪看他的神情是真的诧异,娓娓道来,他都收了人家香囊,自然应当是心仪的吧,怎么一副吃惊的样子。
陆青山知道这下是真的完了,是他不好,至少就算不能全部和柳小雪说,也应该私底下跟他通口气,不至于现在开口都往李有才心上扎。
李有才的表情空白了几瞬,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道:“嗯,是有了。”
他的意思是有心仪的人了,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高兴,柳小雪也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没在开口,屋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也都面面相觑。
陆青山适时开口,把话题引向其他地方,很快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了。
吃完饭后回房,陆青山拉着柳小雪坐下,脸色有些凝重,斟酌着说:“以后别在他面前说起那个香囊,也别问他心仪的姑娘是谁,旁的我不好多说,但我能告诉你,他就是受了情伤,以后都别在他面前说那个话题,不然就好像在他伤口上撒盐一样。”
“啊?”柳小雪瞬间想回去拍死刚才说话的自己,同时也不忘埋怨陆青山,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说,害他白白的又往李有才的心上捅一刀,“竟是这样,那我刚才岂不是又怕他伤口给撕开了,这可怎么是好,还有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同我说,我又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