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机甲仍然存在,不过用途只有抵御风沙,作为在城与城间的长距离行进工具。
面对这一改变,向斯年本没有多想。但当他注意到机甲上依然保留的炮口,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这种错漏还有很多,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只要稍加留意便会被发现,牵扯出难以忽略的混乱感。
一开始,每次注意到诸如此类的错误,向斯年都会感到晕眩。
他会想——
不奇怪,毕竟这里只是由意识和数据塑造的虚拟世界。
甚至还有几次,这种感觉是凭空产生的。
比如夜深人静的时候,身旁人已然熟睡,呼吸平稳。向斯年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回忆白天一起经历的种种,怀疑与自己同床共枕的是否真的只是一团以假乱真的数据。
随着发生次数的增多,该症状明显逐渐减轻,最后彻底无事发生,只剩短暂愣怔。
浮现在脑海的思绪便也变成——
对哦,差点忘了,这里是虚拟的,所以才……
以及——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即便偶尔错愕,向斯年还是接受了这个世界,不再做无用地思考。
虚拟的乌托邦之外,是他的意识快要彻底与躯体剥离,不可逆转。
今夜狂欢节上,林迁借着酒劲,提出要当众吻向斯年。四下城民立即欢呼着起哄,向斯年却起了一身冷汗,肌肉更是瞬间绷紧,好像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慌被唤起。
刚回过神,向斯年的手已经抵住了林迁的胸口,强硬地阻止他靠近。
林迁明显一怔,正色了几分,不过没打算放弃。
“不行吗?没什么好紧张的,就和以前一样。”
“以前?难道我们……”
向斯年没精力继续追问。四周起哄声愈发聒噪,甚至比机甲发动机的轰鸣还要吵上百倍。他被吵得脑袋发昏,太阳穴隐隐作痛。
“你不舒服吗?喝多了?”
“好像……”
是不舒服,但绝对不是几杯麦酒的缘故。但这的确是个离开的好借口。
“对,我有点醉,先回去了。”
没等林迁回应,向斯年就率先离席往家走去。
他故意走得很快,因为林迁在身后追他,让他停下。而他现在头痛欲裂,只想一个人清净。
最终,他因为没能及时翻找出钥匙,被林迁在家门前追上。
林迁将手臂撑在门板上,不再给向斯年逃避的机会。
“你今天怎么了?我不信几杯麦酒就能放倒你。”他逼问着,“不,不止今天,你这段时间都很怪。每天晚上你都有借口,你还记得和我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吗?”
林迁声音不小,向斯年慌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经过。
“你在害怕什么?”林迁突然捏住他下巴,让他只看着自己,“这座城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咱们的关系,婚礼更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还不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接吻?你怎么突然遮遮掩掩起来了?”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
林迁迎上向斯的目光,对他迟钝的反应愈发不满。几秒后,他破罐破摔地向下扯向斯年的领子,试图自作主张地吻上来。
又是人还没反应,手就先一步自主行动。向斯年又快又准地捂住了林迁的嘴。
他突然感到恍惚——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城外戈壁……好累,喉咙好干……有谁说不想留遗憾,想要在死前……
林迁的眼睛在下一秒变得泪汪汪,他快要被气哭了。
向斯年不得不把胡思乱想抛到一边,先去哄林迁。
“你为什么要捂我?”林迁发泄地垂打向斯年的胸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向斯年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钥匙,将门打开的同时拉着林迁进了屋。
他说不出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偏偏就是在亲密接触之前会萌生出不详的预感,本能地抗拒。他同样觉得林迁像变了个人,不是他自身不对劲,而是与他相关的事物有所出入。
为什么呢?
我好像知道答案的,是什么来着……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林迁哭闹得更厉害了,手里没轻没重的,打着竟有些疼。向斯年只能先抓住他手腕,将他控制住。
“怎么可能?你别乱想。”向斯年顺势用手臂圈住林迁,让他不能乱动,顺便和他贴近距离,“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向斯年轻吻了林迁的脸颊,这样他才愿意买账,慢慢老实下来。
“明天我们要去彗星城,我不想让母亲看到你我之间不愉快的事。”
向斯年送了力气,转为牵起对方的手,哄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搞砸的。”
林迁靠在向斯年身上,还闷闷不乐着。
向斯年继续转移注意力,说:“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她的喜好,要准备什么礼物带过去比较好?”
可话音落下,林迁却一直保持沉默。
不是赌气故意不说话,而是仿佛时间静止,就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林迁?”
向斯年唤了一声,这才像按下了启动键。
“已经都准备好了。”林迁说。
向斯年觉得古怪,却因为形容不出,没进一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