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自己也捂着腹部,就近找了把椅子靠了进去,眼睛微阖,奄奄一息地道:“自己动手也就算了,你这种让家人来踢我们馆子的人,我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我们几个的命,都叫他打掉了半条。”
乐甘从江念博怀里探出头,声音虽小,却如一把锐利的刀割破了室内的空气:“你撒谎!你们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
店主放在肚子上的手掌没有拿开,手指反而变本加厉地一蜷一张,他没有看乐甘,而是熬鹰一样瞪着江念博:“真的,越来越痛了……”
与此同时,四个壮汉的嘤嘤之声也愈发频繁。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桩桩件件都与乐甘有关,江念博的大脑早已盘成了一团乱麻。此时,被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噪声一干扰,想来是负负得正的原因,他豁然开朗。
且不提乐甘是否真的是始作俑者,单凭动手后店主不报警也不去医院,单单给自己来了电话,摆明了就是别有目的;如今又是让手下的壮汉哼唧,又是反复强调自己“被踹成了骨折”——
想要钱无疑。
店主的贪财程度,江念博在买电脑时就深有体会,他对窝在椅子里的店主道:“说吧,你们想要多少。”
一提到钱,店主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哪里还能看出是要骨折的样子,立刻伸出五个手指。
江念博心中一万头羊驼飘过,小声地嘀咕:“五千?这也太多了。”
店主摇摇头:“加一个零。”
五万?
窗外倏地射进一道阳光,令江念博瞳孔骤缩:“我说实话,大哥,你蒙上丝袜拿着刀去外面现抢,也比从我身上掏出五万块要来得靠谱。”
天气好极了,钱,几乎没有。(1)
不是他撒谎,他早就退出了导师的横向项目,兼之母亲得了甲状腺癌需要筹措手术费,他的钱包是真的空空如也。
顿了顿,江念博决定如实道来,于是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我也难得很,家人得了癌症,学业也不顺利,我敞开了说,我今天就是连带着和我表弟两个人一起卖身,也没有那么多钱。”
店主立刻直起了身子:“你莫跟我打感情牌,刚才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打感情牌?我们几个都受伤了,看病吃药要钱,这办公室被你的小表弟搅合得稀碎,我还要重新刷墙、买桌椅、买电脑……这些电脑也是归元寺开过光的,沐浴在圣光之下,每一台起码都是五千朝上。亲亲,我统共算了算,要你五万算是很少了,亏的是我们。”
乐甘虽然没有什么钱的概念,但看着江念博黑如锅底的脸,心下全明白了,在一旁大嚷了起来:“你们根本不讲道理!就是合起伙来骗人,欺负我哥哥!不然你把衣服撩起来,看看我到底踢没踢到你?”
店主立刻急了,勃然大怒地飚起了脏话,丝毫没有沐浴过佛光的觉悟:“还他妈嘴硬是吧?那就像我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让警察同志来判断判断,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和店主纠缠了几个回合,江念博虽然还没能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法,但至少有一个原则,就是绝对不能让乐甘被扭送到派出所;否则乐甘的黑户身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按住砰砰直跳的右眼眼皮,语气缓和了下来:“我们好好商量,我的意思是,五万太多了,我实在拿不出来,你降一点儿?”
做生意的人,商业嗅觉比学生要高出好几个段位,店主探出了江念博的底线,开始在底线上疯狂蹦迪:“一口价。要么把钱付了,要么我让员工报警,二选一。”
说话间,墙边已经有一个壮汉拿出了手机,貌似要拨110。
店主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都没有正确答案。江念博斟酌少倾,想开口,嘴唇却翕动着发不出声音。
乐甘复又搂紧了江念博,把头埋进江念博的胸膛,小声呜咽:“哥哥,对不起。”
“没事的。”江念博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脖颈,仿佛真的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店主见状,阴恻恻地补刀:“你们没事,我有事。博士生,别再说你没钱,你一个江科大的高材生,五万块拿不出来?”
“笑死谁了,看来你这大学读了跟没读一样嘛,啧啧,所以说读书有个xx用,读出来也是赔钱货一个,我看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不如养头猪……”
店主还未说完,耳边便传来“砰”地一声,震得他太阳穴都麻了,眼冒金星的同时,口中也涌起了大片腥甜。
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吓得一屁|股歪到了地上——
只见江念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攥着的拳头还没松开。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江念博双目赤红,指节泛白,一手压了压另一手的拳头,关节发出“咔咔”之声。
这能忍?
店主摸着脸颊上的拳头印,吐出一口血沫,嗫嚅道:“你……你一个高才生,博士,你打人……”
“打人?你他妈是人吗?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畜生!”
话毕,江念博咬紧了后槽牙,对着店主的下巴,又是一拳!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契诃夫《书信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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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海星,加更准时奉上~
第17章 “你摊上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