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易念成从未忘记。
易念成:“众品文化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以前开创业的公司,从来没对别人说过,”金磊像个被嵌入自动问答程序的人工智能,“法人也是我的同乡,他退出之后我没有做变更,就一直用到现在。”
易念成:“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不然我为什么不去看天眼查?”
一枝没忍住,从旁吐槽道:“左右倒右手,用公司的钱赚公司的钱,金总,您这招‘原汤化原食’,高,实在是高。”
金磊干咽着喉咙,眨了眨眼。
“自己做的腌臜事,不好意思说是吧?”易念成道,“那我帮你说出来。”
“我去财务查了账,五年前我靠着卖画刚拿到原始资金,又是招聘又是付房租又是装修,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趁公司管理不严,钻了我对财务知之甚少的空子,就动了歪心思。”
“你仗着自己是公司的元老,伪造众品和易图的合同,让财务乖乖盖了合同章和财务章,从易图的账户里支走了八十万。接着你用这八十万做原始资金,为易图进行垫付,每个月还从中抽取服务费,雪球越滚越大,就这样滚了五年。”
根深蒂固的权力,带来积重难返的败坏。
“可是,雪球滚到最后,总有雪崩的时候。”易念成走回桌前,拿起桌上那张众品开给易图的发票,甩到金磊面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金磊仔细看了发票金额,发现了不对之处——前段时间,众品的小会计火急火燎给自己打电话,说是丢了一张发票。
怎么会在易念成这里?
“知道在哪儿发现的吗?”易念成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一度科技,黎言律那儿。”
金磊抓住发票的手骤然送了,发票跌在地毯上。
他不知道发票为什么会跑去了一度——也许是他去见黎言律的时候不小心带过去的,也许是会计失误寄送错了地址,也许,这一切只是幻觉,是记忆错乱,发票没有任何问题,易念成根本就是在诈他。
金磊目光涣散,最后一丝心里防线也被攻破。
易念成语调陡然严厉:“怎么跟黎言律勾搭上的?”
金磊虚虚地道:“黎言律想切入教育赛道,又不懂其中的门道,就动了歪心思,找到了我,说只需要拍一下代码和ui设计,很简单的,事成之后会给我丰厚的报酬。”
“我觉得就是几张照片的事,又不是整个demo,黎言律拿到了也不太可能做出来,就……”
易念成越听越气,来到金磊面前,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拉起:“你觉得?互联网这行牵一发动全身,又各个是人精,哪怕是一段代码被人顺走,遇到高手,分分钟能给你出个copy,你算哪根葱你觉得?”
金磊被领口扼得脸色红紫,呼吸愈发急促,渐渐地,眼白翻了出来。一枝忙奔了过去,阻止易念成继续动作:“阿成,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易念成这才放了金磊,后者伏在沙发上,只剩大口喘气的份儿。
易念成恢复平静,冷冷地问:“为什么?”
金磊仍旧上气不接下气:“他,他给的实在太多……”
易念成哼了一声:“你所说的‘丰厚的报酬’?笑话!黎言律和一度抠门到什么程度业内无人不知——想裁员的时候,用尽办法逼着人主动离职,连n+1都不愿意赔;一度的这些破事儿血洗过脉脉的匿名区,还上过热搜。”
这件事上,一枝始终是旁观者,此时他心中冒出了个念头——是易念成这个被蒙了双眼的当局者,绝对没有想过的念头。
他对易念成道:“一个想法,不一定对,我猜金总是想和黎言律沆瀣一气之后,架空你,再把你赶走,然后彻底将易图据为己有。”
金磊原本捂着脖子窝在沙发里,听闻此话,双手捂脸,哑口无言。
易念成一看他这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默了很久,易念成才缓缓道:“你有野心,想当易图的掌门人,我不怪你,但你为什么要和一度搅合到一起?你知不知道黎言律根本不是善茬儿?”
他和黎言律打交道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正是因为交情尚浅,他凭本能,就可以嗅出对方身上那股嗜血的气息。
说这话的同时,易念成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频繁震动了起来,电脑里微信消息的叮咚声接二连三。
他没有心情管这些杂事,继续道:“金磊,若是你和黎言律真的把我拉下了马,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成功上位?接过易图,黎言律一定会像对待不可回收垃圾那样,把你一脚踢走。”
金磊仍然没把手从脸上拿开,易念成看到他的指缝中逐渐湿润,细小的泪珠堆积,然后沿着皮肤纹理,无声流下。
他吞掉了后半句话——依附于人,永远不可能站上顶峰,永远不可能真正有所作为。
“阿成,你让金总自己悔过一会儿吧。”未料此时,一枝拿着震个不停手机走近,“先接电话要紧。”
“挂了,”易念成正在气头上,喘着粗气,“谁那么没有眼力价儿。”
一枝瞥了眼手机屏幕,小声道:“没眼力价儿的可能是你,投资人的电话,你非接不可。”
易念成微怔,循声看去。
来电显示里,一个名字徐徐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