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曜灵见状,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再拿参汤上来,参须不行就直接用参,务必给她吊着气,我必须让她亲眼看着我怎么折磨沈子枭才行。”
江柍已是泪流满面。
独孤曜灵转眸看向她,哼了一声,叹道:“你还不如这个丫头懂得疼人,听完沈子枭的遭遇,竟然半点反应没有。”
江柍当然愤怒,当然心疼,当然痛恨!
若不是轻红抢她一步暴怒而起,她差点也要和轻红一样失去理智,而轻红的那声吼叫,恰好克制住了她。
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一切情绪都不过是微风拂过青草地,微弱且可笑。
所以她得忍。
忍到大风过境,忍到灯火通明,忍到她可以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
她这样想着,身后忽有一个年轻小兵上前,道:“公主,沈子枭来了。”
江柍与独孤曜灵具是目光一沉。
后者更是在下个瞬间勾起甜美的笑容来,眼里的晦暗也随之被复仇的火光取代。
“带到正厅去。”她笑道。
作者有话说:
梅歇春欲罢,期渡往不还。
这里的应策参考王阳明剿匪的计策。
第92章 杀曜灵(下)
◎沈子枭来救江柍了◎
黑山左崖, 人影幢幢,火光晃晃,犬吠声如野兽嘶吼。
大厅之内, 笼罩着一层萧索的杀气。
独孤曜灵新换了一袭深紫色绣常青藤的衣衫, 敷过粉, 化过妆, 才来到厅上。
她坐上一张金铸的龙椅,随她一声令下,沈子枭和江柍轻红一起被带了上来。
沈子枭一进门, 便见两个匪兵像扔物件一般把江柍和轻红一同掷于地上。
江柍几乎在坠地的同时向轻红爬了过去, 托起轻红的脖子, 把她抱在怀里,喃喃似叫魂:“轻红, 轻红……”
没有回应。
虽还有一丝虚弱的脉搏, 身子已是凉得僵硬如枯木。
这样被折磨, 普通人早就该死了。
可轻红硬生生被独孤曜灵喂了参汤和丸药,强迫她吊着最后一口气,不知道要忍受多少疼痛。
沈子枭平静的双眸,暗藏冷寂。
他不再往那个方向看去, 而是把目光远远落在独孤曜灵身上。
她还是多年前的打扮,爱穿紫色, 薄薄的齐刘海, 单螺髻,看上去人畜无害,只让人以为她是个机灵甜美的小姑娘, 实际上却是天生坏种, 以□□虐待他人为乐, 杀人不眨眼。
方才他一路上山,发现她在寨门挂上了“大庆门”的牌匾,而这见客的大厅,门上也被重新挂上“紫檀宫”的宫牌。
大庆门乃是梁国皇都的正门之称,而紫檀宫则是梁皇上朝的地方。
看来她的复国之心还没有亡。
外面已隐隐传来阵阵的炮声,震耳欲聋,沈子枭又透过两边的窗子,看到山腰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应是碦城将军已经按照计划攻山,与梁国残部打起来了。
这样浓烈的烟气,绝非朔月兵手上那几十支火铳所致,怕是使用了霹雳炮和震天雷。
沈子枭呼吸微微一滞
怪不得她会这么轻巧便同意不撤军的请求。
如此一来,倒是又失了两分胜算。
他眸底不由闪过一丝沉色。
“你可知我既盼着你来,又希望你不要来。你来了我就能杀了你,可你若来了便是真的爱她。”独孤曜灵笑着说,梨涡深陷,愈发显得脸上密布的刀痕可怜又可怕。
沈子枭稳了稳心神,在大厅正中央站定,面上毫无表情,目光一片清然:“脸上的伤还没好啊。”
语气却是浓浓揶揄。
独孤曜灵目光大变,顺手抄起桌上的酒壶,狠狠朝沈子枭掷去。
沈子枭微微侧身,即刻便躲过了,那酒壶碎在地上,闷重一响,每天更新txt文档看漫话加群似而而贰武久义死七激起了门口两只藏獒疯狂地吠叫。
独孤曜灵手撑着桌子才能站稳,过去六年积攒的怨恨和恼怒都达到了顶点,又偏因沈子枭的一句话而瞬间爆炸,如一座积压在心中许久的山,被火药炸了个粉碎。
她就不该在见他之前打扮一番。
她知道沈子枭是在故意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却难以自持,还是失态了。
沈子枭看了眼独孤曜灵身后的龙椅,纯金打造,与梁国紫檀宫大殿上的那把一模一样。
可惜赝品就是赝品,再贵重,也变不成真的。
“看来你这脸永远也无法恢复如初了。”沈子枭语气里有一丝可惜,“就像梁国,永远也不可能复国。”
独孤曜灵握紧了拳头,指骨发出“喀喀”的响声。
她怒极,反倒笑了起来,摸了摸脸颊,说道:“你既然这么会伤人,不如我们来玩个有意思的游戏吧。”
她眼眸轻轻流转,望向轻红:“这个游戏还是你的烈婢想出来的呢。”
沈子枭看了眼不知是否还活着的轻红。
独孤曜灵挑了下眉,又看向江柍那令人作呕的漂亮脸蛋:“你说,是让我亲手在她脸上划下十三刀好呢,还是你来动手?”
沈子枭心口一紧,面上却看不出端倪。
他甚至转身到厅侧的竹椅上坐下,掀开衣袍下摆,跷起二郎腿,又将衣袍轻轻放下:“还是你来吧,你最知道划在哪个地方最疼,不是吗。”
独孤曜灵一时没有搞懂。
眼睛眯了眯,心思流转着。
江柍却在瞬间体察到沈子枭的意思,她把轻红的衣襟整理了一番,把她轻轻放于地上。
然后站了起来,稳了稳心神,道:“你还不懂吗,梁国亡后,便剩下晏国与昭国一山二虎,二国迟早一战,届时我就不再是所谓的太子妃,而是与你一样的敌国公主,杀来祭旗都不为过,他又怎会真的想救我?”
沈子枭不动声色看了眼置于大厅右侧的滴漏,粗算了一下时辰。
“不是真的想救你,他又怎会追我一天一夜!不想救你,又为何独自来见我!”独孤曜灵急急打断江柍的话。
江柍哧了一笑:“正如你所说,他对你的恨,早已经超过了对我的情,他不是为我而来,是为你而来。”
孤独曜灵一怔,看向沈子枭。
沈子枭搭下眼帘,表情淡漠如一尊毫无悲喜的神像。
江柍掐了把自己的腰肢,痛意逼出她的两行泪来,她哀婉凄楚,幽幽怨怨道:“昨日我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既然嫁他,就理所应当承受你的摆布,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傻。说到底,男人总是无情的,可我们女人就因为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语,最后什么都甘愿奉献,包括自己的命。”
江柍知道沈子枭曾假意对独孤曜灵动情,直至独孤曜灵爱上他后,他与晏国里应外合,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脸。故而,想把自己也说成与她同病相怜之人。
独孤曜灵再狠厉,却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也有喜怒哀乐。
听完江柍的话,她果然有刹那间的伤神。
而这时门外忽然有一小兵疾奔入屋内,单膝跪地禀告道:“公主,碦城的守城将军已被我方威远将军一箭射中,我方形势大好,左崖之巅似有异动,我军已派弓箭手候命!”
独孤曜灵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来,对沈子枭道:“怎么办,你好像要输了。”
沈子枭只岿然不动,依旧是搭着眼帘,好似只是来这里做客一般。
独孤曜灵却远不如他这么好性儿,管他是否在乎这个昭国公主,左右都是要杀的,她现在若是不沾沾血腥,只怕浑身都不舒坦。
她目光在大厅里扫视几圈,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她拿起桌上的苹果和小刀,绕过桌子,走到厅前,边削皮边道:“女人既然动了不该动的心,就该为此付出代价,不然便不会长记性。”
她看了眼江柍,“妹妹,我的代价是十三刀,你容色无双,我就不毁你容颜了,来人,把她和阿威阿武一起关进笼子里。”
江柍下意识看向那满嘴口涎,龇牙的恶犬,脸色遽然大变:“你们两个人的恩怨为何要扯上旁人!”
“你不是旁人,你是他的妻子。”独孤曜灵笑笑。
身旁已有两个匪兵一边一个架住僵硬的胳膊,把她拖入门边的笼中,而那两只藏獒也被牵了过来。
藏獒许是好久没吃食,早就等不及了,不是人牵着它们,而是它们极力往前奔,牵狗的大汉几乎把控不住,狗绳把它们的脖子勒得凹进去一块,离得越近,藏獒们就越欢腾,嘴里的唾液长长流了一地。
江柍心如死灰,她没有武器,甚至连发上的簪子都在被掳来的路上掉了。
左思右想,还是应该继续扮演被沈子枭抛弃的怨妇,于是酝酿了一下又痛哭起来:“我才不愿做他的妻子,你哪里见过夫君这样对待妻子的?我不要死,求求你,我求你了……”
独孤曜灵嗤之以鼻:“你之前那宁死不屈的样子哪里去了?为了一个男人就这般哭哭啼啼,就凭你还配当公主二字?”
话说出来,独孤曜灵的眼睫却颤了颤。
感觉这话却也是在骂她自己。
她沉默下来,看了沈子枭一眼。
沈子枭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跷着二郎腿的动作都没变过,抬头看了眼在铁笼里,瑟缩成一团的江柍,满是凉薄的漠然。
就当藏獒即将被放入笼中时,独孤曜灵说道:“停。”
匪兵们停了下来。
独孤曜灵走上前,蹲下来,看向江柍,咬了口苹果。
江柍不知她又想出了什么变态的主意,只戒备望着她。
独孤曜灵咽下一口苹果才笑:“我改主意了,若你能杀了他,我便放你一条性命。”
说罢,把手里削苹果的小刀,朝江柍身上一扔。
江柍眼里似有一簇簇火焰燃烧着。
她转脸看了眼沈子枭,目光中又不忍,也有怨恨,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愣了许久才拿起刀。
可握刀的指尖却是颤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