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行

    大概因为已经搞了太多次色情活动的缘故,我们的约会越来越接近这个年纪本来的样子,青涩、纯洁以及俗套。
    比如一起吃饭。
    两叁百一份的牛排在今天来说不算罕见,但在当初那个年份下的高中生心里,确是个匪夷所思的价格。
    他吃完一盘又点了一盘,再吃完再点,叁个盘子都孤零零的剩着蔬菜。
    “真好吃啊。”他舒服的向后一靠,陷入到沙发的皮子里去。
    他看向窗外飘着的雪花。
    “可是太贵了,没法吃饱。”他抱怨道,满足的神情看不出有丝毫抱怨的诚意。
    “那我请你再吃一份。”我慢悠悠的吃着自己的蔬菜烩饭。
    他摆了摆手,“你请客也不吃了。”
    那里都有边际效益递减的原理,舍不得吃第四根五毛的雪糕,和舍不得吃第四块叁百的牛排一样。
    第二个就会半价,第叁个就是买两个后赠送的那个,第四个无论如何都可以不要了,那里都无不是这样的道理。
    吃完饭后,除了聊一些各自学校里的八卦外,他还会讲一些他独家的社会见闻。
    他讲了个道听途说的变态大叔故事。
    “他真是缺德啊,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总是盯着小孩子,不知道他怎么从乡下骗了个十五岁的女孩儿,说是恋爱,可完全就是单方面的控制,还让人家去纹了身……”他不由得眉头紧皱。
    “我不也让人骗了?”考虑到我们之间不平等的地位,也许我的处境,和他所讲的那个‘被老男人控制的乡下丫头’,没什么不同。
    “首先我不会让你去纹身的……你以后肯定要做那些顶顶体面的工作的。”
    “我以后做什么工作都替我规划好啦?”
    “之前说完我就一直在想,以你的外形条件,你语文又好,英语又好,至少做个外交官,最差最差,也得去外交部给领导当翻译。”
    他看我在笑,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要是不想考公务员,想时间自由一点儿,也不用去别处,就来我家公司做CGO!”
    “CGO是什么?”
    “首席政府关系官。”
    我觉得他的规划很有趣。
    “是去色诱政府领导么?”
    “不,有O的,当好招牌就够了。”
    “那我是样品,领导们看到我就大概心里有数了,我再派其它人去色诱?”我不是故意装蠢,我只是忽然对他心目中的大人世界产很有兴趣。
    “怎么满脑子都是色诱,您要真当上了CGO,你面对的人可都不那么在乎女人了,那些人向往更迷人的东西……”他一本正经说道“……权力。”
    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虽然当时的我还并不知道什么是权力。
    我想,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也没什么不好。我虽是这么想的,可我不能这么说。
    “那不到头来,我还是被你控制着嘛?”
    “你即使不幸的成为了猎物,那也是只矫健的羚羊,和被鬣狗盯上的快死的动物不一样,你只会被更强大的猎手捕获。”
    他肯定了我,也肯定了他自己。
    他看我没说话,于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评论:“那个大叔真的很像鬣狗啊,食腐的,他的猎物就是那些人生本要慢慢腐烂的小太妹,他就会扑上去啃食掉这些可怜姑娘身上的最后一些营养……”
    “小太妹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只是命不好,你说的对,我不该这么说她们。”他认真的冲我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是在为自己语言中的不慎,对我道了一个小小的歉。
    “所以人要强大啊………”
    他已经完全和同龄男生不是一个物种了,但他仍不知足,像我一样,像所有人一样欲壑难填。
    我想起了赵冰糖。离第一次见她,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赵冰糖最近咋样?”
    他大概知道是「小太妹」叁个字让我想起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告诉我他尽力了,他说这丫头脑子里的白日梦散不掉,懒散的性格也总让他大为光火,于是在和陈薄荷商量后,赞助了赵冰糖一笔资金,让她前一阵儿离开了。
    我感觉喉头有些闷,如果就像他所说的,这段给富家少爷当保姆时间,并没有让赵冰糖变好,反而只是加剧了她的欲望和白日梦,那么她后面的人生呢?学她说过的那个夜总会陪酒的朋友么?原来无法接受的,去给陌生男性提供情色按摩,是不是在重新贫穷后,就能接受了呢?
    我看着对面的他,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无可指摘,可他自负的慷慨像一把刀,轻巧的挥舞,便在别人的人生里划下了一道伤口。
    他大概看到了我的阴沉脸色,于是抛出了新的话题。
    “柠檬,说起变态大叔了,他还不是最变态的。”他正襟危坐,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还不变态么?”
    “我听朋友说,他认识一个真正变态的老板,以折磨女人为乐。”
    “你不是在说你自己吧?”我笑着讽刺到。
    “我说的是真正的折磨,把白织灯的灯管插进女孩儿的阴道,然后猛踢小腹,灯管会在阴道里面爆开,像地狱一样痛苦……”
    我认真听着,完全笑不出来。
    “隔壁房间就是手术台,叁甲医院的外科大夫就在里面等着,女孩儿推进来时都是昏死过去的,麻药都省了,先把荧光粉、水银冲洗干净,再一点点摘玻璃渣……”
    “为什么呢?”
    “不知道。”他顿了顿“我也觉得可怕。”
    店外的雪,已积了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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