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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干饭人 第684节

    荀组沉默不语,半晌后道:“她可以辅佐陛下,做千古一臣,为何要做谋叛之事,败坏自己的名声呢?”
    荀藩道:“你痴长半百,竟连这都看不透吗?小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变数太多,不说他,你都不甘愿她掌控朝堂,长此以往,谁知会有多少人反对她的政令?”
    “而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已不是她想退就可以退的了,”荀藩道:“她要想政令通行,这个天下依照她的想法来建设,再没有什么方法比登上那个位置更名正言顺的了。”
    荀组纠结不已,还在痴心妄想,“兄长,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呢?一直到现在,她对陛下都算恭敬,你之前不也很相信她吗?”
    荀藩冷淡的道:“这次平抑物价用的是她的私产,你觉得,她为何要拿出自己的私产做本该国家做的事?”
    因为,她将这个天下视作囊中之物了呀。
    荀组瞬间无言。
    和荀组一样猛然醒悟过来的人不少,流言开始在民间流传,司马昭之心有了替换,成了赵含章之心,但民间百姓却一反司马昭时期的心态,没有反感,反而是期盼居多。
    匈奴汉国是大将军灭的,石勒是大将军收服的,就连东海王和苟晞之乱也是大将军收的尾巴,晋室本就得位不正,这天下轮也该轮到大将军来坐了吧?
    如果是大将军,以后应该不会再有粮价飞涨的情况发生了吧?
    当然,这是过年后的事了,此时,一切都还刚刚开始,满朝文武,除了几个心腹大臣外,没人知道千里之外的荆州和扬州打起来了。
    王四娘等在电台前,报务员刚把信息译出,她立即拿起来看,看到大大的纸上只有三个字“知道了”,王四娘不由眼睛一闪,当即明白过来。
    第1179章 告状
    她立即叫来长史,道:“暂时压下战报,将扬州袭击我们荆州军一事上报,快马加鞭报上去。”
    周长史瞪大双眼问,“战报不发?那,那我们还打吗?”
    “打!”王四娘道:“先把武昌郡全都抢回来,再向豫章出兵,告诉阿兄,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不把武昌郡全都丢了就行。”
    以她对含章的了解,她说知道了,那就是这场仗可以打。
    天塌下来有赵含章顶着,那她还怕什么?
    不过她没让她全面进攻,也就是说,现在还是试探阶段,她还是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大,是调兵需要时间,还是她有别的想法?
    王四娘沉吟片刻后道:“告诉兄长,至少要拖到年后。”
    既然她没明说,那她就把时间拖一拖。
    周长史应下,立即把告状的公文发出去,压下战报。
    至于扬州军袭击他们荆州军的原因是王玄派兵连下四座城池,于是夜袭,想要夺回被抢去的四座城。
    不错,就在王四娘等待电报的这点时间里,她刚刚收到王玄的战报,他又打下了两座城,然后他们被袭击,不过对方没成功,但他认为这个可以向赵含章告状。
    哼,要是他们不抢他们的税粮,他们能找到借口去打扬州军吗?
    而且沙羡和沙阳两座县城本来就属于荆州,荆州军打荆州治下郡县,怎么能算打呢?那叫进驻!
    周长史兴冲冲的去了,他早看不惯隔壁扬州的琅琊王、门阀世家和官员了。
    王四娘也看不惯,但她最看不惯的是王敦和他身后的一众王氏子弟。
    哼,想学她爹清静无为做个名士,却又仗势欺人,为了争权夺利杀人越货。是,她叔叔有千般不好,但便是问罪,那也是朝廷的事。
    他王敦一个逃跑的刺史,有何资格看不起她叔叔?
    竟还用了谋杀的手段。
    王澄可是王敦的堂兄弟!
    谋杀亲人,这在门阀世家中也是极恶劣的行为,当时要不是北边战事正酣,她又刚到荆州没站稳脚步,她绝不会放过王敦。
    王四娘眼中如同火烧,这天下也该统一了。
    王玄很快就收到他妹妹送来的军粮和新的军备,还有一封信,王四娘告诉王玄,她手中的这一支兵会随时策应他。
    “但不可孤军深入,以免落入圈套,江北的援军还需一段时间集结,我们气势上不能输,但交战时需谨慎。”
    王玄就明白了,这是要他打拉锯战啊。
    此时和王玄交手的并不是王敦,而是他的堂弟王廙,也是王玄的堂叔。
    王玄知道这位堂叔,不仅知道,他们叔侄间关系还很不错,王玄本人很喜欢他,当然,他和王敦关系更好。
    显然,相比于侄子,他更喜欢王敦这个堂兄。
    这位叔叔工于书画,在他们家族里,他的画技是数一数二,还擅长音乐、博弈,各种杂伎,就是不会治民,更不会治军。
    当然,在正式交手前他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位叔叔博闻强记,学识还是很丰富的,但在来前,王四娘笃定的和他道:“廙二叔长得聪明,你要是和他谈书,谈画,那他是你的先生,但你要他做一个长官和将军,那他就是任你摆布的傻子,王敦让他镇守武昌郡,做武昌郡郡守,可见还是不够了解廙二叔。”
    王玄半信半疑,就用她的计策,给王廙写信说想过去看看他,然后他还真的给王玄打开了城门。
    于是,王玄就带着人连下两座城。
    就在王四娘心虚的向洛阳汇报此事时,王廙已经开始抵抗,但王玄又打下了两座城。
    一天半的时间四座城,他根本没怎么打,还有许多手段没使出来呢,而对手如此无能,王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在想,多才多艺,名声在外的堂叔是这样的能力,却还被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那王氏在建康是何等的强势?
    琅琊王真的能和王氏一心吗?
    德不配位必遭灾祸,才不配位亦如此。
    这些事情,王导知不知道?
    王导自然知道,但他阻止不了,甚至,他明知有些人不应该在一些位置上,为了取得他们的支持,或者平息矛盾,不得不反过来劝说琅琊王妥协。
    所以江南江东的官场,有近三分之二是王氏子弟和与王氏相关的门阀世家,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江南江东的本地门阀世家和寒门等人瓜分。
    而那三分之二的人位置最稳固,他们沆瀣一气,互相守望,即便打下一个,被扶上来填补的还是他们的人。
    旁的人,不管多努力,都只能在那三分之一的池子里扑腾、争夺。
    一开始大家都顺从了这样的安排,但时间一长,有才华和有品德的人怎么也越不过王氏及其党羽更进一步,总会心生不满。
    于是他们开始盯向王氏,想要把他们咬下来。
    王导是真心想用那些人的吗?
    跟在他身边的元立知道不是,王导亦忧愁不已,他应该是想平和的过渡,一点一点启用有德有才的人,但站在他身后的人不甘愿,各种骚操作不断。
    虽如此,但局势还在他的控制之中,只要琅琊王足够信任他,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慢慢压下削弱王氏一族在江南的势力,为了琅琊王和江南的稳定局势削弱王氏在官场的势力,可以说在这样宗族为最的时代,王导对琅琊王是真爱了。
    但琅琊王等不及了,自觉怀才不遇的人才们也等不及了,尤其是在江北那头招贤考轰轰烈烈,赵含章什么人才都用的刺激下,本来可能需要四五年才爆发出来的矛盾,仅一年的时间就愈演愈烈。
    琅琊王和王导间生了嫌隙,他急切的想要替换掉王氏的人,换上他自己的心腹。
    可惜,他选的人有小才而无大德,只会一味的顺从他的心意,没有顾全大局的才能和德行,和王导比起来,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元立时刻将这边的事回禀,赵含章提点过,让他多收集王氏一族及其党羽违法犯罪和有违道德的事。
    此时,这些东西就用上了,收到邸报后的第二天,元立就亲自挑选了一些东西,让他的人悄无声息的提醒一下刁协和刘隗。
    第1180章 张狂
    元立的计谋很简单,就在刘隗经过的地方安排两个人窃窃私语,说起前段时间王应的门生在王家砍杀建康左尉的事,那两个人低声道:“那门生分明是受王应指使,那建康左尉也冤枉得很,不过是提了一句其父王含,王应便觉他在讥讽,一言不发,当即就命门生砍杀左尉。”
    刘隗听见,当即命人将俩人带回家中,一问方知,其中一人的表舅舅是王家的花匠,做些修剪花木的工作,当天他就在王家搬运花盆,隐约听到那建康左尉醉酒后说起王含,不过片刻,王应的门人就提着一把刀出来,当场砍杀了建康左尉。
    吓死个人了。
    刘隗在事情出来时就弹劾过王应,但因琅琊王厚爱王应,王应的父亲王含又是为他去豫州被赵含章砍了的,故以犯罪的是王应的门生,而非王应本人为由,只处理了王应的门生,没有罚王应。
    此时,刘隗一拿到新的证据,立即让人去找那花匠,将人保护起来,又拿到他的口供,当即进宫去找琅琊王告状。
    刘隗言辞激烈,和琅琊王道:“建康左尉是大王的臣子,而王应可私自处死,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他背靠王氏,自觉可以为所欲为,大王要是不处理他,属臣岂不人人自危?”
    琅琊王纠结不已,他不想罚王应,因为王含死得惨烈,又是为他死的。
    当初赵含章只让人送回王含的头,身体是没有的,王家就只能用木头给他做了一副身躯,然后把头颅装上下葬。
    每每想起琅琊王都既胆寒又愧疚,所以他对王应也多有纵容。
    要压王氏,可以有很多人选嘛,为什么一定要选王应呢?
    刘隗便苦心劝道:“大王,功是功,过是过,王应为人跋扈,但并不是倚仗您的宠爱,而是自觉是王氏子,嚣张乖觉,他在建康侮辱士人都是常态,又纵容门人强夺百姓田地,从前您可以纵容他,是因为他未曾危及您的性命和大业,现在,他连官员都可以私自处死,您不问罪他,将来他还有什么顾忌呢?”
    琅琊王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被刘隗劝服,点头让他去办这件事。
    刘隗当即点了侍卫出宫去抓王应。
    先把人提审下狱再说。
    元立就坐在一间酒楼上,看着刘隗在对面的楚馆里拦住烂醉的王应,要将他带回廷尉府审问。
    王应喝了一夜的酒,早上刚从里面出来,此时眼迷离,脑子一团浆糊,但正因为是一团浆糊,让他更不会遮掩自己的心思,也更暴露本性,一看到刘隗,他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摇摇晃晃的指着他和他的朋友乐道:“原来是刘小人,奸佞之徒,退开,退开,少来我眼前污我的眼。”
    刘隗的随从脸色一变,对他怒目而视。
    刘隗脸上没多少变化,只是宣布了他的罪名,然后挥手让侍卫们将他带走。
    王应是醉了,王应的朋友们也没几个清醒的,但他们的随从都还好,他们怎能让刘隗把人带走?
    根本不管刘隗手里是琅琊王的手令,直接拦在王应前面。
    推搡间,刘隗差点被推倒,他大怒:“这是大王手令,尔等敢抗令吗?”
    “大王?”被护在后面的王应哈哈大笑起来,“别说是大王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带我走。”
    他手指猛地一下指向刘隗,眼睛红透,大喝道:“小的们,给我杀了他!”
    他的门生和随从们迟疑,他们可以杀左尉,那不过是个小官,无足轻重,有王应在,他们最多被打一顿,罚一些钱,但刘隗是琅琊王心腹,杀他……
    王应可能没事,他们却可能会没命。
    王应见他们不动,不由怒喝道:“你们敢不听命,我革了你们!不,我要送你们去叔叔的军中做军奴!”
    门生随从们脸色一变,做王敦的军奴,那是想死都死不了啊。
    他们对视一眼,咬咬牙,抽出刀来,算了,先打吧,最好刘隗识相点赶紧跑,他们就可以装做抓不到,杀不着,等人酒醒就好了。
    刘隗见他们竟真的拔刀,顿时大怒,犟劲一上来,更是要拿住他们,于是挥手让侍卫们去抓,还把自己的随从也都派了上去。
    两伙人瞬间拼杀起来,王应被护在后面,不知是谁的血飚到他脸上,他擦了擦,用舌尖舔了一下,竟更加的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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