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开始渐渐深了,今日似乎更外燥热。
她竟然有些想要发笑的感觉,但是又实在是笑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钝刀子,一下一下割在心口,伤的不深,却又疼的厉害。
“你是说,他看到了宋昌延抱着的男人和我长得一样?”江妙丹紧绷着声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这股平静下面却仿佛有暗流涌动,眼中仿佛淬着毒,神色看上去有着前所未有的凶恶。
冬梅只抬头望了她一眼,就极快地低下头去回话:“派去打探的人是这么说的,小姐,许是她喝多了眼花......”
“哐”的巨大一声,是一旁的木桌子被江妙丹掀翻了。
冬梅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闭上嘴。
喝多了眼花?
江妙丹就是听不得这个。
她永远记得那天,宋昌延就是喝多了,满身酒气闯到她住的院子里,捏着她的下巴左瞧右瞧,泛着油光和红晕的脸上全是兴奋:“像,真是太像了!”
没有人来救她,宋昌延肥硕的肚子抵在她的脸上,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喉咙处恶心得她生疼。
至于宋昌水这个懦夫,他或许听到了声音不对劲,却在知道是宋昌延闯进来后面都不曾露一下。
可笑的是,那天以后,她在宋府的日子开始变得好过起来了。
原本她嫁进来的时候因为和宋昌水大闹了几次,故而夫妻关系算不得和睦,加上宋昌水几乎是靠宋府养着的废人,下人连带着也看不上她。
她好不容易劝服了自己的内心,自我安慰,每当宋昌延来找她的时候,她就闭眼装作享受的样子。
幸运的是,她很快就有了孩子。
从诊脉的那一刻开始,她看到了婆婆宋夫人眼中的惊喜,看到了下人眼中的谄媚,她仿佛又回到了侯府大小姐的时候,众人见她都得恭恭敬敬。
可原来,她竟然是一个男人的替身!
她好歹是侯府千金,竟然沦为一个男人的替身!
“啊!啊!”似乎最后的一根稻草压了上来,江妙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房外的秋菊听着屋内的动静,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抬眼往那边的院子望过去,总觉得窗台下有一双眼睛一闪而过。
那边是宋昌水的住处,他的院子里透着一股莫名的死气,压抑得叫人害怕。
没一会儿,江妙丹从房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冬梅,她没有说话,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了。
秋菊倒吸一口冷气,还是强撑着笑走上前:“夫人。”
江妙丹冷冷瞥了她一眼,带着她一路到了后门处。
秋菊察觉出江妙丹的意思,有些为难道:“夫人,这么晚了......”
但江妙丹只是瞪了她一眼,她只能认命地走上前去。后门守夜人是她的老乡,早被打点过了,再反复保证了很快回来后,终于才放了行。
这时冬梅也过来了,说已经联系上那个小厮,此刻马车就在后门外面候着呢。
江妙丹摸了摸冬梅的头发:“你脚伤了就别跟着了,在这等着我。若是府里出了状况,也好过来告诉一声,知道我要去哪吧。”
冬梅忍着泪点点头。
江妙丹看了她一眼,带着秋菊出去了。
拐角处,果真是那个小厮拉着马车,正探头往这边瞧呢。
江妙丹直接去往了那个小倌馆。
与白日不同,隔着一条街,她就发现那处的烛火是附近院子里最亮的,这在黑夜中格外的扎眼。
江妙丹静静瞧着,讥讽一笑:“去,把那个院子里点把火。”
秋菊愣住了:“小姐,你说什么?”
“我让你把这个院子烧了,还要我再说一次吗?”江妙丹啪的一下给了秋菊一个耳光,冷眼看着她。
秋菊捂着发烫的脸颊颤声道:“可是夫人,万一被人抓住了,这......”
看着江妙丹的眼神,她不敢再顶嘴。
好在今日小倌馆里的人都去服侍宋昌延这几个大客人了,外面院子平日里也是不留人看守的,周围又几乎不住人家,还算方便行事。
这小厮和秋菊两人一起准备了一下,先隔着院墙往里面泼了坛烈酒,又点了火团扔进去,然后赶紧抱着酒坛就泡。
许是里面也闹得厉害,根本无人注意外面这点小动静。
燥热的夜里,那火苗被风一吹窜的极快,很快攀上了楼房的木柱子,里面的人竟然还是没有察觉。
小厮和秋菊将马车驶离远一些,回头望去,那边的小楼更亮了。
江妙丹的脸上挂上了一个兴奋的笑。
因为害怕被发现,他们是绕到小院的侧后方点的火,靠那边的屋子里,正巧放着一屋子的酒坛子,这下可谓一发不可收拾。
黑夜里,火光一下子便大了起来,跳跃的火焰里,砰的一声巨响,恐怕是炸了一个坛子。
这下,屋内的,屋外的,全都被惊醒了。
有人高声呼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救火啊!”
“天呐,先救人,里面还有人呢!”
周围许多家院子的烛火都亮了起来。
江妙丹让小厮把马车停下等着,自己则带着秋菊假装成路人一起赶了过去。
她们戴着面纱,站在拥挤的人群身后,看着小倌馆的那栋楼里,不少人正狼狈的往外跑。
有的人衣衫不整,此刻狼狈万分,还有的已经醉的迷迷糊糊,是被人扶出来的,此刻靠在小倌的身上对着那火焰哈哈大笑:“烧啊,烧的再旺一些!”
一个男人躲在角落遮着脸,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宋昌延。
她嘲讽地笑着,望向宋昌延身边穿着轻纱的男子。
当视线落在男人脸上,江妙丹忍不住都浑身颤抖了起来。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想要再看的时候,宋昌延已经护着那男子往另一边走了。
“夫人,我们也快些走吧,万一被发现了就完了。”秋菊压低了声音说道。
见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她抬眼望去,就看到江妙丹的一张脸毫无血色:“夫人!夫人怎么了?肚子疼吗?”
江妙丹死死咬着牙:“不可能的,走,我们快走,现在就走!”
第389章 是哥哥,是江临
秋菊担忧地望着江妙丹,她不敢耽搁,扶着江妙丹便往回赶。
身后的火越来越大了,卷起的热浪铺在她们的背上,像是要把她们一并吞噬进去。
人群后传来老鸨的哭喊声:“天啊娘啊,这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快救火,救火啊!”
听说这场火直到快天亮才完全扑灭,那小倌馆连带着地下被烧了一大半,仅剩的一点点地方也熏得乌漆嘛黑,完全是废了。
陈景书赶到后勘察了一番,查到可能是有人蓄意纵火。
老鸨原本枯坐在地上,听到这话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官爷,你说什么,是有人故意纵火?天杀的,谁!到底是谁!”
陈景书皱了皱眉,一旁的捕快示意老鸨安静下来:“你别太激动了,我们会查清楚的。”
老鸨哭着坐回地上,身上早已经是黑一块白一块的:“官爷呀,你可一定要查清楚啊,这可叫人怎么活啊!”
有几个小倌过来安慰她,都被她挥着手打开了。
陈景书冷冷道:“行了,别哭了,先仔细讲讲昨晚都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在里面查到一个密道,你倒是解释解释,你挖这个密道是做什么用的?”
老鸨听到这话,浑身一僵:“什么密道,官爷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昨夜那我们就是正经在做生意呢,突然就烧起来了!”
“别装傻!”陈景书盯着她,走近了一步:“若是你不好好交代,我只能查一下昨夜都有哪些人在这里,全部招到县衙里仔细问问!”
“这可不行!”老鸨惊叫一声。
陈景书瞥了她一眼,跟随行的捕快说话去了。
这下老鸨安静了下来,她脸色不太好看,被小倌们扶起来,这才瞧见周围一圈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宋昌延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被暴露出来,没有人能证明他昨夜在哪。
不过小倌馆被烧了精光,他的轩轩就没地方住了,宋昌延心疼他,把他安排到了一个院子里去。
他自己也是惊魂未定,跟着几个同僚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地回了自己府中。
得知有人蓄意纵火,他气得不行,冷静下来便开始猜测到底会是谁做的:“宁大人,你心中可有想法?”
那位宁大人也是当夜去的人其中之一,此刻面色同样难看:“宋大人,我怀疑,此人可能是陈县令!”
“陈县令,他啊。”宋昌延面露轻蔑:“他可没有这个胆子。”
宁大人靠过来:“可是那陈景书,最近奇奇怪怪的,老是查些有的没的。而且宋大人,上面似乎是来了人呀!”
他的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是京都。
宋昌延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捏紧手中的茶杯,恶狠狠地说道:“若真是陈县令做的,他这个乌纱帽怕是也不想要了!”
这些人猜来猜去,谁都不可能往江妙丹的身上去想。
而江妙丹自从那夜后便开始做噩梦,整天醒来也是脸色阴沉,瞧得小芸心惊肉跳的。
“冬梅,水,我要喝水。”江妙丹捂着肚子,赶紧到一阵阵的疼痛。
冬梅赶紧将水递过去:“夫人,府医说了,你忧思太甚,可得仔细休养。”
江妙丹灌了口水,没有说话。
她又梦到侯府了。
梦里回到了小时候,江临带着她到处玩,后来长大了,江临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京都时兴的首饰:“来,我妹妹是京里最好看的。”
江妙丹笑着接过来,只感觉那首饰滚烫,一下子烫到她的手,立马摔到了地上。
她一抬眼,面前火焰通天,整个侯府都烧了起来,她急得大喊:“哥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