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遇顾不得他的社交障碍,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捞起季秋的手腕。季秋正懊丧自己没用了,默默找个没人的地方蹲一会儿。他有意联系沈佐民让他们提前来接自己,可又对自己无用的事实无法启齿,一时间彷徨得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没想到就这样还要被人打搅!
被强硬地掰开手腕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炸开了,挣扎着要从隋遇手里抽出手腕。两人拉扯间,他被隋遇握住的那截手腕上赫然出现一道青紫。后者试探性地用指尖在别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果然又出现了一个红点点。
这种严重程度已经不是血小板减少使皮下淤血可以解释得了的。他在医院穿着长袖长裤,来的时候就是一身淤青,也没人发现哪些是入院后的新伤哪些是原先就有的。要不是被撞破,人们都以为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隋遇给人弄出了两道伤,只好做投降状高举双手,拿出他在别人面前罕有的耐心来哄这炸毛小猫一样的病人:“你别激动,我就看一看你的伤。”
“我没伤!”
“碰一下就有了。”
“养几天就好了!”
隋遇的眼睛微微眯起,觉得季秋这反应有点过激:“不要讳疾忌医,我还是带你做个全身检查吧。”此话一出口,季秋拔腿就跑。
他不跑的时候还是病人,对着隋遇天然处于优势地位。他一跑,立即就显出三分心虚来,形迹相当可疑,而且十分能刺激别人追捕的欲望。季秋被撵到医院门口,慌不择路要往外逃,一不留神就差点撞上一个行人。
他正要越过此人逃出生天,就听得后边那个多管闲事的实习生在身后嚷嚷:“哥,帮我抱住他,轻着点抱!别拧!”
下一秒,想要逃之夭夭的人就被拥进怀里。季秋从来没和人这么亲近过,一时间埋在陌生人的颈窝里僵了身子不知所措。
隋安把自己弟弟点名要逮的人搂住。饶是揽着一个人他依旧身姿挺拔宛如青松,站在医院门口那光正大的架势,就差在左脸上写 “保家”右脸上刻“卫民”,高挺的鼻梁上再雕个“兵哥哥”了。
不过兵哥哥似乎有些火气,对着弟弟就开喷:“让你来实习,你连个病人都整不好?废物。”
季秋挣扎着嘟囔:“我不是病人……”
于是隋安又对着自己弟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还敢骚扰同事啦?”隋遇心里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兄长教训对一个社交障碍来说无异于羞耻play。他不敢惹最近负能量爆棚的兄长,只好又追着季秋劝:“你这个玻璃娃娃一样的体质还是不要贸然出院,跟我回去好不好?”
季秋当然是不愿意的,他逃不出隋安的五指山,只好往他怀里缩了缩以示抗拒。
隋遇和兄长咬耳朵把季秋的反常行径说了,隋安这才侧过脸瞄了一眼季秋。四目相对,他认出季秋的同时季秋也发现了抱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下令炮轰沈佐民的舰队长。
从小和星盗厮混的龙冢花立怂,赶忙低头装良民。他刚从沈佐民那里出来时自信满满日天日第,底气足得不得了,装无辜的本事溜到飞起。一旦在哈布斯这边栽了跟头,立马就开始自我怀疑,阵脚大乱。
隋安瞅着他这气短心虚的样子,作不以为意状说道:“不就是不爱住院么,人之常情。”他钳紧了挟制在小俘虏腰间的手臂,面上倒是一派和蔼:“可你刚从星盗那边逃出来,身子骨又瘦弱,放你在外边我也是十分不放心。”
舰队长温柔起来简直骚气爆表,他低垂着脑袋,说话的语气仿佛天然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我是军人,本职工作就是护卫银河系的居民,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我来给你安排住处,等你身体好些了,能找工作自力更生了再谈别的好不好。”
两兄弟都客气地说“好不好”,可当哥哥的明显手段更高超一点。这位舰队长搓了搓季秋的肩,像个可靠的大哥哥一样揽着形迹可疑的人往外走,边走还要露出一点做善举的由来来给季秋抓。
舰队长点开光屏给他看了几张漂亮女生的照片:“我前段时间刚蹬了一个男人,谁知道这家伙是个不省心的,一有机会就给我直播他相亲的进展想刺激我,前几天还找我干架来着。”舰队长对着季秋笑,恰到好处地露出他下巴上的一块小疤,浑身散发着遇到渣男的日常丧。
他勾勾手指招呼弟弟跟上,继续未完的话题:“我看你比他找的小姑娘漂亮多了,等会儿和我拍几张合照救救场好不好?我绝不会让他纠缠你,就是单纯地找回场子罢了。”
舰队长好言求着,看着无辜又弱势,急需有人来拯救。他前几分钟还在以军人的身份给人吃定心丸,片刻后又自如地收起他军人的架子,露出他柔软无力的一面叫人顿生亲近感。
季秋木木地被拥着走,竟然觉得有些害羞了。他从破土之日算到今天已经有两年了,还从未有人这样拥过他走在热闹又安宁的街道上,有商有量地和他说话谈笑。他两年的生命中只有星盗带给他的颠沛流离,以及不断注射促进生长的药物后身体细胞疾速破裂生长所带来的钝痛。
和隋安走在恍若净土的街道上,这个星盗窝里长大的倒霉孩子一下子就被糖衣炮弹击中了。
他紧张地捏了捏袖子,心里反复发誓一定会回到黑曼巴去,一定会尽力达成父亲的期望让他重回莱巴星,嘴上却松了口:“你这样为我着想,多,多拍几张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