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在亮。
喻沛心口酸软——向导的确来找过自己,在2627年深秋的某一天。
他懊恼着皱眉近前,却是被突然出现的窗户挡在原地。
巨型玻璃重新隔开了过去与现在,它像是一扇通天彻地的电子屏,冷冰冰的,里头只有关于阮筝汀这一个频道,而外面独剩喻沛这一位观众。
时间跳跃着往前走,不管是错过的,亦或没错过的。
虽然对喻沛而言,这都是他必曾错过的年岁。
而阮筝汀梦魇里的守卫者形象,其实是在同年隆冬定下的。
他的眷巢现象一直得不到改善,巢化症时好时坏的,但总体呈恶化态势。
这次病发后,瑞切尔不得不婉言道:“‘他’不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越为具体才能越为真实,只有这样,你才能越为信任他。”
阮筝汀抱着那只成色泛旧的雪豹公仔,安静坐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尾巴,垂头不语。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雪豹吗?”瑞切尔把一沓资料摆在他面前,尽可能温声细语地商量着,“干脆从这些雪豹系哨兵里面选一个,好不好?”
阮筝汀沉默片刻,有些排斥地接过来,慢慢腾腾往后翻过,半晌,在某张页面前顿住了手指。
“你认识他吗?”瑞切尔观察着他的表情,有些意外。
鎏金似的阳光打进来,镀在那份资料上。
阮筝汀探指摩挲过那人眉眼,唇角紧绷的弧度终于柔软下来,轻声说道:“不认识,但他长得挺好看的。”
瑞切尔:“……”
明白,鸟类嘛,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颜控属性。
治疗仍在继续,各项评估持续向好,塞路昂纳对其的关注度逐渐降低,次级身份完全坐实。
次年5月,阮筝汀终于能够独自居于迦洱弥纳,塔沃楹镇,贝桦街22号。
鹩莺完全恢复具现化后,同他一起断断续续刷完了所有外墙图案并风车扇叶——虽然精神体大多数时间都在添乱,致力于把各处摘来的花瓣填进墙漆里。
介于外墙成品在早晚雾中太过隐蔽,引得时不时送他回来的警署众人纷纷调侃这古怪审美:“这的确不显眼呀,怪不得找不到呢。”
阮筝汀开始在学业间隙四处搜罗自己喜欢的安全物,再趁假期带回迦洱弥纳,一点一点,把这栋小房子填满。
虽然在瑞切尔眼里,向导不过是在收集各式各样的雪豹周边。
其数量过多,种类过全,惹得她某天终于忍不住玩笑道:“你真的不是……什么雪豹教狂热教众吗?”
阮筝汀不知作何解释。
塔沃楹镇虽然景色奔放靓丽,但人口稀少,尤其是在外围居民区,总是相对寂静的。
最开始一两年,阮筝汀足不出户,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生气。
瑞切尔始终担心他的共情能力,但各项心理干预效果欠佳,只能从旁辅导。
她先是给他买了些海蛞蝓。
漂亮鲜艳,色彩丰富,有的甚至自带珍珠光泽,总是亮晶晶的,十分符合鸟类审美。
结果阮筝汀总是养死。
他怕养母难过,后续干脆偷偷换成了电子投影,还能根据生物状态定期更换,搞得跟真的似的。
喻沛不由想起来,有一次他进门换鞋时,不小心按错了开关。
房间内所有生态箱都在这一刻暗下去,他扫视过那些空荡荡的水箱子,总算知道一直以来萦绕于此的隐约违和感究竟源自什么——
这里显得死气沉沉的,这么满,又这么空,宛如一副被吃得七七八八的怪异骨架。
而暂时眼盲又发烧的向导不安地蜷在沙发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颗正在萎缩的心脏。
再后来,瑞切尔柔声提议:“你想不想养些植物?花花草草修身养性,鹩莺也会喜欢的,这样它就不会总去农场里摘花了。”
彼时阮筝汀正在考虑要不要端掉厨房这个摆设,闻言随意望了眼被野草占据的院子,稍加思索,略一点头。
于是家里多出来一堆园艺类书籍,分门别类,从播种到培花,应有尽有。
待他终于成功把各类花草养活那年,瑞切尔又在他生日这天送了一只猫。
挑了很久,白底云纹的孟加拉豹猫,看上去酷似雪豹幼崽的翻版,性格很乖。
阮筝汀推门时,猫咪正昂着圆脑袋,在阳光底下晒胡须。
那对耳朵也晒得红红的,隐约可见其间交错的血管,有朵新开的橘黄郁金香就缀在它头顶。
他扶门看了一阵,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伤感而怀念,近前把猫咪抱回了家。
次年,持宠而娇的猫主子又在外边捡了只傻乎乎的狗子。
至此,这人空瘪又破烂不堪的内里,似乎正因为这些事物一点点充盈,再一点点饱满。
喻沛一方面不愿意挪开眼睛,一方面又怀疑彦歌在骗他。
他并指敲敲玻璃,略显烦躁道:【找到了,然后呢,我要怎么把人领回去?总不可能就这样干看着,直到2637年吧?】
彦歌沉吟:【你知道海濒拉的实现机制吗?】
喻沛眉毛一压,极度不耐烦地威胁道:【你知道我杀过多少成熟期异种吗?】
身为母体的彦歌:【……】
因为意识集总在打架,彦歌的脑子其实不太好,它飘去半空,自顾自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