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智脑就跳出来给他播报了时间:戌时一刻。
就是……太阳公公都已经下山了——他睡了一轮。
林湛阳当即眼前就是一黑,惶惶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智脑:“那御大哥他们启程了没?”
智脑回答的声音和侍女推门而入的声音同步进行,智脑用它那标志性的、机械感十足、毫无情感波动的声线沉痛地表示了哀悼:
“早走了……今早辰时二刻启程的。”
“为什么……”林湛阳嘴唇抽动了一下,如果智脑能够像在星际时那样化出光屏出现在面前,如果侍女没有出现,那他此时已经在用眼神控诉智脑的失职了。
为什么不叫醒他哇!他还从来没有缺席过御大哥的送别哇!
太失落了。
侍女瞧见他蔫嗒嗒、神情呆滞地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唬了一跳,晃了晃神才堆起笑:“谢天谢地,二爷您可总算醒了,可是饿了,是否要用些粥?灶上一直给爷煲着汤准备着呢,我这就去让他们送进来?”
随着她一声呼唤,门外守着的下人们也鱼贯而入,林如海派来守着的人也迅速将林湛阳“睡”醒过来的消息报给三个主子知晓,原本安静得有些诡秘的房间刹那间涌入了诸多生气。
林湛阳像个听话的布娃娃似的乖乖按照小姐姐们指挥洗漱干净,被按在饭桌前,对着面前香喷喷的一桌他喜欢的菜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头疼地按住太阳穴问道:
“我这是睡了多久?我怎么记得,之前还是在工部的?”
得了讯赶过来的林如海进门时就听到这句话,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了,告诉他:“亏得你还记得你之前是在工部,你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使了?三天折腾出来一份报告,还是那般详尽得让人无可指摘的,又把自己累得直接晕在御王爷怀里……你这让同僚知晓此事后如何自处?”
林如海这话里有些训斥的意思,他和展秋回本就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他们熟悉林湛阳,知道湛阳这孩子就是这样的,一是一二是二,干起来就会完全顾不上别的,可他这么干,就算皇帝这个顶头“上司”会夸一句又如何呢,他的所有同僚都在他的对比下显得那么无能,谁会乐意和他的共事?
他这不知是训话,更是担忧,还有……心疼呀。
天知道当时御王爷抱着人事不知的他出现在林府门口时,林大人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林湛阳在他印象里是什么样的?得劲儿的造作活泼,使不完的劲儿似的,跑上一个时辰都不嫌累,一顿饭能吃掉三晚饭,一言不合就能抱着黛玉抛高高……总之文弱书生四个字,几乎是和他绝缘的。
他怎么会想到还有朝一日能看到那样虚弱、疲惫的林湛阳:
他带着眼下微微的青黑,微蹙眉头,佝偻着蜷缩在御王爷怀里的沉沉睡去的模样,显得那样消瘦纤薄。这时方让人惊觉,这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六的半大孩子。
林湛阳端着碗面懵懵地挨了顿训,挠了挠脸颊,试探着道:“那所以,是御大哥将我抱回来的?”
林如海:“……”这就是你该死的重点么!
好吧,这还的确是挺重要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林如海也跟着把重点歪了:“是啊,他亲自抱的……所以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就关系这么好的?”
从前叫做不知道,毕竟有着距离美,现在来了京城,近距离观摩又听闻了不少镇府司的丰功伟绩,所以就算是位列三公之一的林大人,对这位不苟言笑的御王爷也天然有些气短好么?
意识到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林如海咳了一声将话题拉回来:“你是该要好好谢谢御王爷,你之前一句话不说就倒在他面前,把人吓得还以为你怎么了,一时情急都夜闯皇宫请了御医出来给你看脉……亏得没出什么大事!”
林湛阳感同身受地附和着点头,心里却莫名生出点奇怪的情绪来:“可是御大哥也没叫醒我,这就自己走了……我都来不及送别……”
他之后的话音在林如海的瞪视下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林如海哼了一声:“你当是为什么这么急?御王爷临走前特地让人来传话,说林侍郎为了国家社稷殚精竭虑,他丝毫不敢辜负你的心血,更不敢轻慢你争取来的时间……还叮嘱你不要再这般拼命,严令你好好养身!”
***
林湛阳遵照王爷旨意、和兄长严令,乖乖在家养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就精神抖擞得像是充满电满血复活了似的了,又是个跑五万米腿不软的好汉,快快活活地继续去工部主持后勤了。
这日天放了晴,又轮到沐休,林湛阳索性也不勤勤恳恳地去工部当廉价劳动力,收拾得自认俊美无俦了,臭美唧唧地跑去和找薛鹤和司徒琅吃茶。
结果居然只找到了薛鹤一个人,孤家寡人地对影成双,他咦了一声,过去一问司徒琅最近干啥去了。
“还能干什么?他脑子里不就那点事?”
被“用完就丢”的薛鹤就呵呵了,“王爷他憋了快个把月,还是没憋住,你忙天忙地那段时间他去了趟上清观,完了就又和秦小郎君厮混在一块儿了。”
“……”
行吧,反正这种事,林湛阳他是一直不太懂。
见林湛阳听见这种风月之事,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薛鹤心里莫名就对某个奔波在外的王爷升起一丝同情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