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闪回房间,轻手轻脚将拉门闭合,转身就面对一大难题。
两床被褥已经整齐摆好,看起来相当舒适的被褥在八张叠席大的房间牢牢并排,这些花子还能抗住。问题就在于坐在和椅上的塔矢亮正认真排棋,时不时陷入沉思,她完全不知道他是睡哪一边床。
花子轻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些,她小步靠近蹲下问:“塔矢,你是睡哪一边?”
“咦?”思绪被打断的塔矢亮呆愣地抬头,不在状态地发出疑惑。
“咦什么咦,”她指着铺好的被褥问,“你睡哪边?”
“唔,”他短暂思考后,“都可以。”
“什么叫都可以,”面对塔矢亮敷衍的态度,只觉得整间屋子就她在干着急,“你连平常爱怎么睡都不懂吗?”
塔矢亮感到抱歉地挠挠脸,浅笑着解释:“我只是想让浅田姐选适合自己的,毕竟被褥都是新的,我也没有特殊癖好,所以让你睡得更舒适才是最重要的。”
“………”
花子平静的表象下内心在爆炸,若不是她自认为还有过节在,他用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出破廉耻的话,她真的会情不自禁想把他当亲弟弟来宠爱。她很清楚这样亲和力高的话语在他那就是应付人的手段,将自己不在意的事物隔离开的方法。
“嗯,那就不打扰你了。”花子故作镇定地点头就溜到了靠小桌的那边,这样放东西也很方便。
花子比平常睡眠时间提前了几小时躺平,她习惯性将脑袋盖在厚厚的被子里,微凉的手不由贴在发烫的脸颊上。
糟糕,刚才不免心悸了下。
谁让她根本没法在塔矢亮身上看到丝毫小孩子的气质,处世有方很懂跟大人周旋,一般同龄的小孩可不是这样的呀。
棋声入眠。
花子没睡多久就被尿憋醒,她带着困意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反复怨念自己睡前因为紧张喝太多茶。才强调过自己很少起夜,现在就醒了。
花子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好在和室的纸门透光,能让她看清陌生房间的布局。
她抬手从小桌上摸索到手机,唐突的亮光令她皱起眉,看到现在才凌晨两点她就蔫了。本还想既然憋就憋到天亮吧,可时间并不想立即黎明。
手机的光虽说刺眼,但也并不足以照亮道路,她得找其他方法去卫生间。
她用视线找寻能够照明的东西,翻身时被侧边被褥上的人吓了一跳,缩起肩本能向后靠去,想起自己跟塔矢亮一屋后便安慰自己别草木皆兵。
花子握紧手机望着塔矢亮的睡颜,明子阿姨告诉她塔矢能陪她起夜,但她堂堂女子高中生要个小学生领着去卫生间,这么丢人的事她才不要做!
花子深呼吸暗示自己能一个人走到卫生间,熬过这遭也能跟明子阿姨交待,挺直腰杆告诉她就算独自一间房也没有任何问题。
纸门姑且是薄了,隔音相当差劲。院子里呼啸的晚风一声声让花子白了脸,摇晃的玻璃门声仿佛是催促她踏出纸门的咒语。
花子苦着脸坐起身,十二月的室温带来的温差让她产生了不好的念头,一个激灵便缩回被子里。仿佛白色的被子是层坚固的结界,能让她免受鬼怪的骚扰。
“……浅田姐?”
隔着被子她只能听到个细微的声音,但她很确定是塔矢亮的声音。
她无奈地露出半个脑袋,看着他困意正浓地揉眼睛便出声道歉:“抱歉,吵醒你了。”
“是做噩梦了吗?”塔矢亮言罢也清醒了不少,侧躺着跟她大眼瞪小眼。
“……卫生间。”她闷闷地回答,宁可他听不清楚。
可惜他不仅听得一清二楚还愣愣思考这个词的含义,想通后便利落起身拉开吊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小小的身躯上,背光外加仰视效果,花子只觉得他此刻格外高大。
“走吧。”
花子心里各种哭唧唧,明子阿姨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孩子太可靠了。一次伸出援手就足以让她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还惭愧自己不足够了解一个人就下定义,还对他说了过分的话。
花子跟着塔矢亮刚踏出门就被院子的树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走廊上的他疑惑地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然后再看看已经恢复平静的她。
“有那么可怕吗?”塔矢亮稚气却沉稳的声音包含着太多不解。
花子自知这样的状况会有很多人不理解,或许明子阿姨有跟他说明情况,但小孩子还是很难明白其中代表着什么吧。
见她点头,塔矢亮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要是握住些实物会不会就不那么害怕了?”
伸出援手·物理出现了!
花子被他的善解人意惊得说不出话,震惊中还真的牵住了他的小手。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让她渐渐安心,同时反思把他当做孩子来看待的自己真是太嫩了。
总算安稳地进到厕所,明亮的灯光将她的畏惧驱散,安逸片刻新的问题和尴尬也出现了。
塔矢亮老实守在门口,她如厕的声音理所当然会被听到。
花子坐在马桶上捂脸,内心尖叫希望有什么能够掩盖这段声响。
然而全程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待她瑟瑟发抖地离开卫生间,正巧看到他感到乏意地揉眼睛,倍感心虚地加快脚步一起回到房间。让个小学生陪自己上厕所,再加上昨天的事情,在他眼里她的形象估计已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