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然后回头扫了眼子弹发射的方向。
但赤九曲的表情就不太妙了,子弹打中月身上光源的同时回弹到了她胳膊肘的麻骨上,导致她的左臂一时间没了知觉。
于是她只能火速撤退,和月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然后用中文道:“我左臂被打到关键位置了,我需要短暂恢复半分钟调整一下。”
玄千两听到了赤九曲的话,偷偷地弯下身子,打算撤离。
可是月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一个箭步追了上来,立掌成刀劈向玄千两的刹那,玄千两猛地扭头抬起手臂格挡,与此同时起立、抬腿、提膝的动作一气呵成,一记鞭腿踢向月的腰间。
月立刻向后撤退,但衣服的前端还是被玄千两的鞋子刮到了。
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抬眸看了眼玄千两。
那一记鞭腿没有任何犹豫和拖泥带水,而且力度非常猛,如果被踢中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月突然停下了攻击,看向玄千两道:“夕虫在地下的前十年时间,并不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平凡的生活。”
玄千两看向月,一边缓缓地向后退拉开距离,一边道:“什么?”
“夕虫身体有一种独特的香气,会吸引很多虫子把它的身体当做美味佳肴去蚕食,所以夕虫必须不停地吃,然后不停地将尾部增大,还要将尾部的痛觉阻断,这样,通过让天敌蚕食它的尾部,才能保住它的性命。”
“哦……”玄千两眨眨眼,好神奇的生物哦。
“目前生物学家发现的最大的夕虫幼虫,尾部长度有40厘米。”月道,“所有生物学家都说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夕虫,可是却没有人在乎,属于它真正的躯体其实只有7厘米,你现在还觉得它的虫生是幸福的吗?”
“……”
玄千两心里清楚月可能是在借景抒情,但她首先觉得,摄像头正对着自己拍,自己不能当着摄像头说出一些“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反/动内容,自己可不是本土s级圣女,新人类对自己一定没有对眼前的女生宽容。
其次,她觉得不该以人的视角去替虫伤春悲秋,对于虫子而言,繁衍至今没有濒危就是胜利,毕竟不是所有动物都有智力,它们就是世界的npc,按照设定的程序出生、繁衍并死去。
于是她道:“这也是生物的一种生存技巧,反正已经阻断了尾部的神经,也感受不到什么痛觉,如果努力多吃就能活到老,那也是一种生存智慧嘛!”
可是,她的乐观并没有换来月的理解,反倒是换来了月瞬间冷冽的眼神。
月仰起头,露出悲凉的眼神,环顾整个大运动会场之上的高楼。
这密不透风的高墙就是埋葬她的土地,强大的遗传基因和生育能力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尾部”,而那高墙之上的新人类就是蚕食她生命的侵略者。
纵使她身居s级,到头来不过就是科学家们口中的“特大号夕虫幼虫”,没有人在乎她本身的意志,所有人在乎的只有她那条又大又长的“尾巴”。
直到退休之后,被吃干抹净的她终于得以“颐养天年”,在最后的光景里好好欣赏这个原本应该众生平等的世界。
可是,她却羡慕过这树上的夕虫。
因为夕虫和她不一样,夕虫是自由的。
夕虫可以根据生存环境凭生存本能进化——或进化出金刚不坏的盔甲,或进化出一击必杀的毒液,亦或者进化出庞大的钳子和锋利的尾翼。
可是,夕虫却没有做这样的选择。
千万年的进化之路上,夕虫偏偏选择了最可笑、最窝囊、最怯懦的进化之路。
是夕虫亲手将自己变成了他人的鱼肉,任人宰割。
正如同眼前的地球女生。
白寿眉说过,地球并非和耀星大陆完全相反的乌托邦,那里依旧有数不清的阶级压迫、血统压迫和性别压迫。
可是,那里的每一个人又是相对自由的,虽然社会氛围压抑,但至少没有森严的法律去约束每个女生必须生多少个孩子、学什么习。
那么,这些相对“自由”而又同时饱受压迫的地球女人是什么样呢?
月看向玄千两。
瘦弱、娇小、纤细、楚楚可怜、心存侥幸。
她们是夕虫。
是自己羡慕的夕虫,亦是自己厌恶至极的夕虫。
那一刻,月心中燃起一股怒意,她取出弹弓,随便从地上捡起一颗不知道什么植物的种子,瞄准玄千两。
玄千两一见,立刻转身就跑。
可是月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时间,子弹上弓的瞬间就发射,几乎是刹那之间,子弹击中了玄千两的膝盖,疼得她一个趔趄扑倒在了地上,手被树枝挂烂了流出了鲜血。
玄千两也顾不得疼痛,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是月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而是不断地捡起地上的种子,不断地上弓并发射。
月的子弹打得并不准,没有瞄中奔跑中的玄千两身上的灯光,但她每一次射击的力度都非常大,每一次都打得玄千两疼得跪在地上,到最后导致玄千两甚至连起身前进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匍匐着身体连滚带爬寻找逃脱机会。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月在玄千两的身后方冷漠地问,“以脆弱的肉身和无力的拳头供养他人的蚕食来谋求狩猎者的褒奖和生存空间,美其名曰‘生存智慧’吗?”